黛墨面容凄凉,慢慢接过装着福寿膏的小坛,转动银勺,狠狠地舀了一大勺,缓缓朝嘴边送去。
“恭送娘娘大驾……”沈全福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
最后一刻,黛墨反倒心头沉静,好似一片死水,波澜不起。
她闭着眼睛,樱唇微张,手里的银勺已经碰到了她颤抖的唇,忽然半空飞来一样物件,“噔”地一声,把她手中的银勺打落在地。
浓黑的福寿膏似污泥般散落,却散发着幽微的郁芳。
“墨儿!”林鹫顾不得地上那枚龙形扳指,甚至连牢房都等不及等沈全福打开,直接运力一震,就把牢门震碎,冲了过来。
黛墨坐在地上,冰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墨儿,你当真倔强如此?宁可死,也不愿从朕吗?”他抱着黛墨,轻抚她受惊过度的脸。却发现触手冰凉,她好像一具尸体一样,既不会笑,亦不会哭,只用一双陷入深渊般的眼睛看着他。
“林鹫……”她终于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如同幽灵诅咒。
林鹫把她搂在怀中,“朕在这里。”
“我临走之前,放在玉几之上那个银瓶,你可瞧见了?”
林鹫甚是吃惊,她居然不向他求饶,也不怨恨,却问他那个银瓶的下落。
那晚他从噩梦中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雕刻精致的小银瓶,可是黛墨的失踪令他大为震惊。风尘仆仆,一路追踪,这几天来,他只把这小银瓶放在袖中。倒未在意。
“是这个么?”他从袖中取出小银瓶,递到她的面前。
黛墨伸手拿过,慢慢从瓶里倒出一点碧绿色的药膏来,摊在掌心,一双哀伤的眸子盯着林鹫,低低问他:“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林鹫只好照直说道。
黛墨忽而一声惨笑。伸出食指点了点掌心。把这些碧绿色的药膏慢慢朝林鹫脸上抹去。林鹫此刻纵有绝世武功、纵有倾国权势、纵有万千疑虑,都不敢避开。只得任由她把这药膏涂在尊贵的龙颜之上。
只觉脸上凉丝丝的一片,气味清香,倒不似毒物。
“这是……”他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这是我师傅特地为你调制的九转金盏露。对褪除旧创疤痕素有奇效。”黛墨竟然笑眯眯地贴近他的面庞,像换了个人似的,殷勤地道。“皇上,只要你连续使用这种九转金盏露七七四十九天,我师傅说。你一定能够貌比潘安,成为当今第一美男子。”
以林鹫此刻的权势,对自身的俊丑早已置之度外,但那疤痕毕竟与他童年阴影有关,揽镜自处之时,多少有些耿耿于怀。此刻听说原来逍遥寻的这种药膏能让他除去疤痕,心中不由一喜。接声问道:“墨儿,是真的么?”
“嗯。自然是真的。这种九转金盏露所用的药材来之不易。师傅几乎倾尽百花宫所有,才勉强炼成一瓶……”黛墨嘴角微弯,似笑不笑,眼中却燃起了一股黑色的火焰。
林鹫一时欢喜,竟没留意她的神色变化。他点点头,正想说句什么,忽然脸上一辣,“啪!”他这一国之君,竟生生挨了怀中的这小女子的一掌。她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封了他一嘴巴,打完之后,全身脱力,彻底昏迷过去。
林鹫惊呆了。一旁的沈全福也惊呆了。外面伺立两旁的宫人、侍卫全部惊呆了。
林鹫不出声,其他人哪敢作声。沈全福首先知机,立即把头伏在尘埃之中,半声不吭。其他人这才醒悟过来,有样学样,也伏地不起,同时保持缄默。
他们是聋子、盲子。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而且,他们全部患上突然性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鹫很满意这些奴才的工作表现。所以,他没有把他们全部处死,反而重赏了沈全福。这样,更加无人再记得当时在天牢中发生过的事情了。
生死之间,宠辱互换,难道不就是君王的一个念头?
黛墨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灵魂出窍般飘浮在空中。然而,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炙痛令她最终打回原形。
她一睁开眼就知道为什么感到轻飘飘的一片了。因为,她全身未着片缕,就这样赤条条地躺在床榻之上。
身上那阵炙痛,来自一只温柔的手,那只手正把药膏抹在她不着片缕的身子上!
“你……”她又急又气,咬着牙,奋力推开那只手。
“墨妃娘娘,请稍安勿躁。这种药膏虽然有些生疼,但对于治疗鞭伤,却是极有效的。请忍耐片刻……”一个长相陌生的宫女在她面前轻轻地道。
原来不是他。她心神稍安。怎么?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掴他一巴,他竟然不杀了自己泄愤?他那么一个又自卑又自大的暴君,怎会放过自己?
“皇上呢?”她问宫女。
“皇上说,墨妃娘娘在出外狩猎时不慎受伤,需要静养,这段时日就暂不传召娘娘伺寝了。请娘娘安心养伤。奴婢与这些新调来的宫人,一定会更用心地伺候娘娘的。”这宫女甚是乖巧,对前一批宫人忽然失踪的事,虽心知肚明,却一味装傻。
晚上的时候,黛墨偶尔会听见头顶的瓦面上传来轻微的足音。不用说,那是巡夜的守卫。林鹫绝不容许再出差错。他是个输不起的男人,无法承受再一次的挫败。
她身上的鞭痕果然很快就痊愈了。伤好了,他会如何处置自己?她在蛮无聊赖中等待着。有时候想出去花园里逛逛,也会被宫人以伤患未愈为由制止。她只好心平如镜地抬头静看云聚云散。
他果然派人来传召她了。
捧着圣旨前来的太监神色不善,一副倨傲模样。
“墨妃接旨~”他乜斜着黛墨,鼻孔朝天,对着跪倒的黛墨尖声道,“皇上圣谕,墨妃举止不端,品行不淑,除去妃位,即日起罚为乾清宫伺茶宫人,钦赐。”
黛墨干脆连三呼万岁也懒得喊了,直接从地上站起,从太监手里拿过圣旨,朝怀里一收,点点头道:“原来是罚我干活,很好,很好。”
此举把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她根本不想理会那些惊恐的目光,只对那太监道:“走,这就带我过去罢。”
“大胆!”太监止住惊讶,大喝一声,怒斥道,“你这宫人,竟敢如此放肆,把皇上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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