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嫁

    看着精美的茶罐在自己面前一字陈开，有木制的、瓷制的、铁制的、锡制的、象牙雕的……清澜恍惚间有了昔日进入博物馆的错觉。眨了眨眼睛，克制着自己回过神来。

    “王妃，御用茶罐都在这里了。可有什么问题？”林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颖亲王妃去而复返，赶在晚膳前进了宫，又严命自己不得声张惊扰了皇后娘娘，此事无论如何看都透着蹊跷。

    清澜打量着眼前精雕细琢的茶罐，又扫视了一眼身前瑟缩的宫女：“新进的虞杭茶和本妃今日喝的茶都用了什么罐子来装的？”

    那十几岁的小宫女身形一颤，略一思索，便熟练地从近百个茶罐中寻了出来。

    果然！清澜看着这两个木罐，微微叹了一口气。两种俱是香木，怎适合置放茶叶？

    自己用惯了锡罐，虽然朴实些却是储存茶叶最好的选择，密封性强，也能久保茶叶的鲜香芳美。金国上层贵族则多用青花瓷罐，外形精致花纹秀雅，即便一般人家也多用纸包，存放效果差些却也不会有异味儿，自己因此一时未想到这方面去。

    北峥皇宫各处进贡甚多，自然是别出心裁，质料繁多。这两种茶罐，无论是檀香木也好，紫藤木也好，雕工虽然一绝，却绝不适合存放任何一种茶叶。

    查出了真相，清澜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犹自取了来，一边把玩起来，一边温言告诫那宫女道：“存茶还是用锡制的茶罐好。存放日久也不容易受潮失了原本的香气……”。

    小宫女只管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听着，频频点头应下。清澜笑了笑，打开木罐。细细一闻，却是立时变了脸色，眼中冷芒射向她：“来人！把她抓起来！”

    适才还温温诺诺的小宫女突然一弯腰。抽出裙下匕首，顺势往地上一滚，直接冲着清澜而去！只要押着颖亲王妃做人质，自然还有一线生机。

    她打算的极好，却不知清澜早有了防备，眼看林嬷嬷等人一时反应不及，清澜已悄悄扳动指间暗扣。对着急速扑来的宫女射出三枚并排的银针！

    那宫女惊呼一声，翻面倒在地上。清澜不由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撑着桌子腿脚俱软。

    “王妃，你没事吧？”林嬷嬷和沁雪扑上前来。一个狠狠制住了那宫女，一个上前挡在了前面，伸手扶住她。眼前巨变发生的太快，只一眨眼的工夫，情势已是大变。

    “她还活着，只是被老奴劈昏过去了。”林嬷嬷迅速查验道，“老奴迟了一步，还请王妃恕罪。多亏了王妃临危不惧反应机敏！这银针……”

    “针上抹的不过是烈性麻药。嬷嬷好生看着，此人还有大用。”清澜被沁雪扶着坐回椅上。瞧见林嬷嬷等人钦佩的目光，心中不由苦笑，此时才开始后怕起来，适才的情形还真是十分危急。

    原以为是木罐原本的香气导致茶味变异，开了罐子一闻，却察觉到了不同于木香的味道。本来也不确定是那宫女做的手脚。临时决定突然一诈，却差点将自己置身险境！

    轻轻将茶叶全部倒出，清澜细细翻检，异香接触空气渐渐散去，似不曾存在过一般。清澜微微颦眉，怪不得只有对药味和茶味都异常敏感的自己才隐约察觉了异样。掂了掂手里的分量，用力将木罐往地上一掷，果然从里面滚出了一个同色小罐，里面竟是有夹层。

    这回再不用清澜动手，林嬷嬷上前捡起两个木罐，从外罐内层摸出一个布包来，打开一看一闻，顿时变了脸色。

    “是谁指使的？真是好狠的心肠！竟是糜香果壳！”林嬷嬷怒不可遏，上前交给颖亲王妃，转身狠狠踢了昏迷的宫女几脚，听到胸腹间“咔嚓”几声，林嬷嬷才勉强收住了脚。

    清澜挑了挑眉，糜香果壳壳有异香却是有毒之物，香气混在茶叶中，饮者往往久而成迷上瘾，不自觉中毒。用它来对付一个孕妇，其背后指使之人用心真是险恶之极！别说林嬷嬷怒极，自己也是后怕不已。还好婧怡一直十分小心，孕后更是难得饮茶。

    “王妃，老奴真是白瞎了眼睛，险些害了娘娘。若不是您……”林嬷嬷又惊又怒，羞愧交加，竟语不成声起来。

    “嬷嬷，当务之急，还是封锁了消息彻查才是。”清澜皱了皱眉，林嬷嬷确实老了。自从成王倒台，婧怡坐稳了皇后宝座，又顺利怀上龙子，她显得谨慎有余应变不足，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微微叹了一口气，先将目前局面对付了再说。

    “此事不要瞒着婧怡，我亲自去对她说。”看着林嬷嬷欲言又止，清澜径自说道。这么大的事，指使之人不知身份几何，婧怡总要心里有个数才行。身为母亲，只会比旁人想象中更加勇敢坚强。

    作为清澜的金兰姊妹，婧怡确实令人激赏。听了清澜将来龙去脉一说，婧怡初时惊怒交加，随即便冷静下来，转而吩咐林嬷嬷：“胆敢加害本宫和腹中孩儿，不管背后是谁，本宫都绝不会放过她！必须彻查宫里，尤其是那几个可疑的嫔妃。所幸人证物证俱在，严刑逼供那奉茶宫女，务必尽快查得结果。”顿了顿，声音冷沉，“如此大事，也该报与皇上知晓。”

    宫里顿时一片风声鹤唳，皇后娘娘不动手则已，稍一发怒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手腕和力量。皇上龙颜震怒，命御医轮番给皇后诊脉，又急急请了白老入宫，务求母子无恙。

    除了同怀身孕的贤妃受到皇上点名照顾，其他宫殿挨个儿被搜查了一个遍。随即在冷宫传来消息，被废黜的宸妃，即李萍儿在这当口自缢身亡！

    婧怡闻讯，只思忖片刻，便对滞留宫中的清澜道：“此事愈发复杂起来，里面怕是大不简单。你还是先回去，莫要被人牵扯进来。”

    清澜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留在宫里作用已经不大，此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查清楚的，不如退居幕后相助。便跟着出诊的师傅就势出了宫。

    回到王府，已过了戌时。灯影下，祈峻面色阴沉。

    水兰对着自家王妃频频打眼色，偷偷伸手指了指门外做了个手势，随即跟着侍从一起退了出来。

    屋里只剩下小夫妻两个。清澜抿了抿唇，宫里的事如今必是人人皆知。王府因着自己插手无意间被卷了进去，是不是要对自己夫君和公公解释一下？正待开口，却被搂入了坚实的胸膛。

    “你私自冒险，心中将本王置于何地？”微微叹气，声音透着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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