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他说,我能跑到哪里去呢?果果哈奇到处都是你们的人,你们的枪,而我离开了果果哈奇就等于是自寻死路。我为什么要逃?我的几百个同胞可以为我担保。如果我不回來,那就等于是我杀害了他们。这样,以囚犯中的几百个荒原人的性命作抵押,他单人匹马出发了。他沒有食言。他把十六名逃犯一个不少地带了回來。原因很简单,他们已经迷路了,如果他们不跟着他走,那就会被饿死,或者被野兽尤其是狼群吞沒。实际上他的出现不仅沒有带给他们惊恐反而让他们喜出望外,因为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走不出荒原的时候就不期然而然地有了回到看押地的愿望。只是他们忘了回去的路该怎样走。
那十六名逃犯在回到看押地的当天就被枪毙了,而巴思坎得尔却因此得到了麒麟军的信任。他被提拔为农事大队一中队的队长,统管一百多名外來的囚犯。他们觉得让一个具有强烈的排外意识的荒原人去管理外來人,其严厉程度并不亚于麒麟军自己。排外和复仇之间并投有明确的界线。而巴恩坎得尔认为他已经得到了一种补偿――当他必须屈辱地服从來自麒麟军的一切指令的时候,却能在一百多名怯懦的外來人面前趾高气扬,而且他对他们具有一种生杀予夺的权力。如果他们不听他的话,他给上面的汇报就很容易变成枪弹而射穿他们的肉躯。他感到有了些微的满足,感到是荒原的神明给了他一种捍卫荒原纯洁的权力,他必须像舞动手中的战刀那样尽其所能地发挥它的全部威力。他甚至可以自豪地宣称:他代表荒原人已经在外來的强权面前取得了一定的地位。那些会种庄稼、会做油饼的外來人比荒原人更具备奴性,他们不假思索地在他面前摆出了一副心甘情愿忍受一切苦难的样子。他在他们身上换回了荒原人失去的尊严。他颐指气使,动辄棍棒相加。而麒麟军寄希望于他的也正是他的残酷。在他的淫威之下他所领导的中队成了那一年全农事大队四个中队中开垦速度最快的中队。虽然这些被开垦的土地上后來并沒有长出粮食,但麒麟军关心的是开垦而不是收获,因为只有开垦才能说明囚犯们所忍受的劳役之苦的程度。
度过了九年囚犯生活后的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巴思坎得尔受到麒麟军看押队的一个面皮白白净净的军官的召见。在一座昏暗的散发着霉腐味的房子里,那军官的脸上有了前所未有的和蔼。他说军队的人在这里不服水土,病死的太多,恐怕是要撤离此地的。但军马场不能撤销。为了不让囚犯过于集中地呆在一个地方,巴思坎得尔和他的中队必须离开这里,去五十公里远的一片荒地上建立帕加行政村落,而你,巴思坎得尔,就是这个村庄的大庄头。巴思坎得尔一脸困惑,他不知道大庄头是干什么的,又觉得当一个身背手枪、腰挂军刺的军官要他做这做那的时候他不可能有别的选择。除非他的本领高强到刀枪不入,或者他有能力夺过枪弹,射杀所有的麒麟军。但他是吃过苦头的,他自觉沒有这种能力。
军马场的麒麟军最终被魔女施展的法术逼走了,走了以后再也沒有回來。几个被他们从囚犯中挑选出來的外來人做了军马场的领导,拿着他们赏赐的俸禄來发展这里的军马生产。囚犯们离开了枪口的监督自然也会离开囚禁他们的牢狱。他们成了军马场的牧人,在鬼不饶绿地南侧的平坦地上建起自己的村庄,养起了能够维持生计的牛羊。他们最近的邻居便是骑马只能走一日的帕加荒村,他们最容易接待的客人便是他们的老熟人巴思坎得尔和他治下的荒村人。巴思坎得尔在一次去军马场做客时发现,在一队作为囚犯刚刚补充到军马场的荒原人当中,竟有他的一个老朋友,那就是他以为早已死去的旺斯老河。
而这时,帕加荒村的人口已经增加了好几倍。在一个干燥的夏天,一批移民來到了这里,男男女女,拖家带口。他们來这里的原因是他们原先的居住地被水库的大水淹沒了。水库是麒麟军修建的。谁也不理解他们把水库存起來干什么。好在他们对不理解的事情总抱着一种极其敬畏的态度,从不提出一星半点的质疑。如同他们从不提出他们为什么要來果果哈奇,为什么要居住在这种高寒冷凉、干旱缺水的地方,为什么要服从巴思坎得尔的领导。帕加荒村有了这一批移民更确切地说有了一些女人后,才成了真正的人间村落。巴思坎得尔因此开始了他的新生活,重新学习一切外來人约定俗成的东西,重新领有酋长的风采,重新理解自己作为荒原圣雄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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