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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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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卡阳非瓦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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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与强盗的声誉共存亡。他常常单人出行,先是在近处小打小闹,面对一些结伴人数较少的过客锻炼自已埋伏、出击、角斗和抢了东西迅速逃跑的本领。后來他就带着骑手们一次比一次远地去寻找抢劫的机会。果果哈奇西部荒原的东方连接着广袤而神秘的汉邦,那儿常年累月都有來往于遥远的汉城和荒原之间的商队,所有的强盗都把那儿看成是自己的用武之地。卡阳非瓦也不例外。他几乎每个季度都要带人去那里一次,每次都是满载而归。除此以外他还多次一个人骚扰了鹿母部落。他在那儿杀了人,抢了人家的羊群。他成了鹿母部落的仇人。

    一次他带人外出抢劫归來,看到家园一片残败气象,毡房破碎,女人啼哭,守家的酋长顿博斯特被杀,尸骨已寒,牛羊也所剩无几。原來趁他们不在,鹿母部落进行了一次最彻底的报复。卡阳非瓦问母亲是谁杀死了继父。母亲摇头不语,但从她惊恐的眼神中儿子看出她有难言之隐。他闷闷不乐地出去游荡,回來时见母亲去河边背水,就让人把自家毡房的门从外面用牛毛绳拴死。他自己在毡房内将一把抢來的银豆放到火炉上。银豆烤热了,母亲回來了。他说,阿妈,别人和我耍笑把我关在了家里,你把手从门缝里伸进來,我给你刀子你把牛毛绳割断。他抓住母亲伸进來的手,将银豆放进她的手掌,又说,阿妈,现在你该告诉我了,是谁杀了我的继父,不然银豆烫坏了你的手,你就挤不成奶烧不成茶拾不成牛粪了。母亲知道儿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只得告诉他仇人便是鹿母酋长的儿子,又叮嘱他千万别去报仇,因为赤狼部落的祖先出自古老的鹿母部落,那个在巴巴哈拉山游游荡荡的弓箭手说不定和卡阳非瓦还有亲缘关系。卡阳非瓦放开母亲的手,让银豆滚落在地上说,我是父亲的儿子,我只能做对得起父亲的事。阿妈,为我烧好羊奶煮好肥嘟嘟的羊肉,我会带着好消息回來见你的。

    他全副武装,骑马來到巴巴哈拉山中。见到一个年轻的牧人,他老远问道,你这么辛苦,莫非你放的牛羊是自己的财产?牧人说,草原是部落的,牛羊是酋长的,我是山神的。山神要我辛苦,我不能不辛苦。卡阳非瓦用最美好的语言祝福了这个牧人,然后赶快离去。他又來到一面山坡上,问一个骑马的年轻人,你这样自由自在,莫非在巡视自已的牧场?猎人说,野兽不是酋长的,不管它在谁的牧场,我都可以自由地追踪。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个猎人?卡阳非瓦听罢又走了。他这样边问边走,走到日落西山的时候,见一个穿着水獭皮袍的年轻人站在一顶毡房前朝自己张望,便停下來问道,你不去放牧,又不去打猎,莫非你的主人是天下最宽厚的主人?年轻人说,我的牛羊自有人去放,我用不着打猎就能吃到最可口的野味。我是强盗,除了抢劫我不知道世上还有别的事可做。他说,你是强盗?你叫啥?在草原上我可只听说过卡阳非瓦的名字。那人轻蔑地笑笑说,卡阳非瓦不过是一只小羊羔。他的父亲就是我用弓箭射死的。卡阳非瓦说,我不信,我看你好像连弓都沒有。年轻人傲慢地哈哈大笑说,我的弓是世上最好的犀牛角弓,光明的战神给它涂上了一层金粉。卡阳非瓦也笑了,说,你的弓再好也沒有我的好。说大话的年轻人,拿出你的弓來和我的比一比。要是你能比得过,我就把我的弓送给你。

    卡阳非瓦说着将自己的弓从背上解下來握在手中。年轻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去拿弓,刚走到毡房门口,嗡一声箭矢飞來,射中了他的后心窝。卡阳非瓦喊道,我就是强盗卡阳非瓦,我是來给父亲报仇的。仆倒在地的年轻人歪过头吃力地说,卡阳非瓦,你的生父我应该叫他叔叔。你不该为霸占你母亲的人报仇。说罢他就咽气了。卡阳非瓦突然感到一阵惆怅,掉转马头朝回走去。

    第二天早晨,当他走到巴巴哈拉山口时鹿母部落的人追了上來。他知道自己的马已经疲倦,无法穿越两天两夜才能走完的那片通往家园的开阔地。他朝南奔去,想趁着早晨的浓雾躲进峡谷。但峡谷不狭,仅仅跑了两公里山势就逐渐低矮,一马平川赫然出现在眼前。瑰红色的地平线上一列武装押运的汉邦人的商队缓缓行进。他连抽几鞭靠近他们,大声吆喝,强盗來了,你们还不赶快做好准备。商队停下來,利用就近的地形严阵以待。鹿母人奔腾的马队出现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吃了枪子栽下马背。一场枪弹对弓箭的恶战开始打响。而卡阳非瓦却绕开战场往回跑。鹿母部落中几个头脑清醒的人知道卡阳非瓦会趁隙逃脱,便放弃战斗纵马驰向山岗,眺望了一阵后朝卡阳非瓦追踪而去。等卡阳非瓦发现他们时已经來不及躲藏。他被迫拐向北方,北方是索拉尼河,死路一条。卡阳非瓦跳下马,拔出短刀插向马屁股。马惊叫着跳下悬崖扑向河水。一会儿,几个鹿母人來到河沿的峭石上,看到那儿放着一双靴子、一件衣袍、一张弓和一把刀。马在湍急的河水中时沉时浮,一顶毡帽漂向下游。宁死不屈的强盗,自杀比接受别人的宰割更能显出性格的刚毅。卡阳非瓦因此而受到了他的追杀者的尊敬和称誉。受到尊敬的强盗,在他死后遗物是不能随便拿走的,就像酋长的衣钵不能随便传人一样。几个鹿母人默默瞩望了片刻永逝的河水便快快返回战场。

    那儿的战斗已经结束。鹿母部落用死伤十六人的代价赢得了胜利。商队的人一半死了一半逃了,以布匹和食盐为主的物资被鹿母人接管。他们一部分人驱赶着驮畜唱着悲歌返回巴巴哈拉山深处,另一部分人把死去的同伴抬上马背,运送到河沿扔进了河水。正当他们双膝跪下伤感地赞美着死者生前的功绩以超度亡灵时,就见一个赤条条的人从峭石下爬上來。他穿上自己的衣袍、佩好自己的弓箭和短刀,沿着河水溯流而上,泰然自若地走进了黄昏。鹿母人沒有再次追撵。卡阳非瓦的智慧和勇气让他们钦佩。他们觉得徒劳地追杀一个英雄的强盗是可笑而滑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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