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线光亮却是高悬在空中的月亮。或者,这光亮是埋藏在他心里的一种喜悦。他就要做父亲,父亲是神圣的;他就要有孩子,孩子是自己的象征,意味着亚敦哥洛永世不衰。那几夜,只要梦醒,他就再也睡不着,窝棚里娜娜?含混不清的呓语和她的每一次翻身都让他觉得新奇。他创造了一个浑圆而冷峻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却无时不在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距离越拉越长,这世界也就越来越朦胧不清。他试图缩短距离看个究竟,他想扑过去,隔着她的肚子摸摸里面的生命是不是个带阳物的家伙。可他没有这样做。他害怕惊扰孩子,让他没出孔洞就提前哭闹。
然而,他的好奇依然与日俱增,探索生命奥秘的欲念越来越顽固地困扰着他。狩猎时他极想碰到一只怀孕的母鹿,射死它并剖开它的肚子看看那只神妙的抟捏生命的大手在如何创造奇迹。运气和他作对,竟没有赐给他一个这样的机会。他猎到的全是公兽,偶尔碰到一只母的,却没有怀孕的迹象。他想,放走它吧,也许它马上就可以怀孕。这想法里有他的等待,也有他对母性的爱怜。
一天,他背着一只幼鹿回来,见娜娜?站在青?树下忧郁地朝他张望。他快速走近她,扔掉死鹿,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害怕,总有一种马上要出事的感觉。他要她回窝棚去。她不去。他揪住她的衣袖硬将她拽进窝棚,又强迫她躺下。她突然撩起衣袍,露出没穿裤子的双腿和滚圆的肚子,
说那孩子从今天早晨起一直在发疯,手脚并用,不停地踢打,似乎就要打破肚皮钻出来。他俯下身去抚摸她的肚子,觉得那上面就像波浪一样隆起又沉陷。他好奇地将耳朵贴上去,果然听到了一阵咚咚咚的响声,似乎还有若断似连的喊叫,/*就像裹在云雾里的沉闷的雷鸣,悠远而深长。孩子到底在里面干什么?他困惑,同时又有了一股想摆脱这困惑的冲动。他将半个身子探出窝棚,趴到她的两腿之间,双手掀起衣袍,闭上一只眼睛朝里瞅,什么也没瞅见。他稍一喘息,又将右手撮起,使劲塞进**。她异样地叫一声。他抬头看她双眼微合,明白她不仅不痛苦反而感到很舒服。他的手又顺着这条生命的通道滑进去,手指搓动着想触摸到孩子的一条腿或者一只胳膊,但他摸到的却是一些湿漉漉的粘液,还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像幼鹿的蹄子。恍然之间,他觉得他在对付一只死去的母鹿。他惊诧自已为什么这样愚蠢,为什么不可以剖开肚子看看?他将手抽出来,从腰际拔出短刀。她一动不动,沉浸在久旷之后情欲的萌动中。
对付一只母鹿是用不着思考的。他没有思考。他的眼前叠现着鹿尸的形象。这形象很快消逝,又出现了一只金色的具有魔力的大手。大手冲他召唤似的挥动了一下,便又砉然回到肚子里面。他看到孩子在拳打脚踢地挣扎,两个金色的手指箍紧了他的脖子。别的手指却在那自嫩的阳物上抓挠。阳物溘然逸去,孩子浙渐变作一个文静的女婴。就在这一刻,他的心恼怒地惊跳着。他仄楞起身子,像解剖兽尸那样将短刀插了下去,然后愤愤地划开。
一股血浆、一道白水、一声女人的嘶鸣同时出现。血浆和白水滋了他一脸一身。娜娜?来回打滚,身子撞到窝棚的边沿。窝棚在一阵摇撼之后迅速坍塌,埋住了她。亚敦哥洛跳起来,看看树枝草枝和她一起在地上搅动,听到她惨烈的叫声像利箭一般不断射向他射向远方。好一会他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但他没有扑过去。如同面对一头受伤的野兽,他悚然惊惧地伫立着,直到女人平静下来。
晚风送来一浪一浪的啸叫。西沉的太阳默默离开了果果哈奇洼野。明霞照耀下的树林失去了绿色。在血红一片的娜娜?的肚腹上,栖落着几只翠绿的飞虫。飞虫??叫着呼唤它们的同伴,更多的飞虫翩翩而来。一股旋动的浊流出现在空中。亚敦哥洛过去,驱散飞虫,从那道翻开的豁口里拉出了沐浴着鲜血和羊水的孩子。孩子受不了冷风凉气的刺激,哇哇叫唤。他仔细看看孩子的两腿之间,见有阳物垂在那里,便把嘴伸过去,舔干净了那上面的血迹和水渍,然后割断了连在母体上的脐带,稳稳地将孩子揣进了怀抱。一会儿,他从一大堆枯枝败叶中拎出那只熊皮木箱,夹在一只胳膊下面,滞重地走向宁静的东方。回望一眼,再回望一眼。被他殪害的娜娜?散发着人血的腥香。这腥香是会随风荡向野兽的鼻孔的,就让他们去吃吧。他虽然伤感,却坚信自己做的完全正确。一个女人的死亡和一个孩子的诞生简直无法相提并论。后者带给他的欢欣早已填充了失去女人后内心的空漠。第二天黄昏,在一片坦荡的草地上,他藏在水汪汪的低洼处一连射死了两个追逐羚羊群的柯柯骑手。另外几个分散开包抄猎物的骑手发现了亚敦哥洛,丢掉原来的目标,杀气腾腾地扑过来。亚敦哥洛抓住一匹失去了主人的马,跳上去逃跑。有了马他就有了一半自由。他兜来兜去摆脱了追撵,回到死者身边,割下了他们的阳物。其时,他怀里的婴儿正在响亮地啼哭。接着到来的整个黯夜都是响亮的,溢满欢乐的婴声父语。带着类似第一次拥抱女人时的那种冲动,亚敦哥洛唱起了歌:
寂寞的老熊啊寂静的星。
星星亮不过老熊的眼睛。
孩子的母亲啊我的情人。
好好的睡吧男人又要远行。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