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朕醒来,才可笑的发现，朕晕倒前看见的鲜血居然不是朕的。
朕按了按肚子，没有一丝痛楚。
“皇上，大白天的，自摸吗？”
朕闻声抬头,看见四喜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没搭理朕。
“朕一点事都没有？”
四喜瞥眼垂眸看着朕,“皇上不是摸过了吗？”
朕蹭的一下坐起,“那是朕手上的血是谁的？”
四喜目光恢复,依旧没有什么起伏的看着前方,“是一个御前侍卫的。”
“哦。”
朕低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你今天怎么这么正经，是不是骗朕了？”
四喜又低头瞥了朕一眼,没吭声。
“谁出事了？”朕心头一抖。
“皇上腹中的孩子已有五个月，太医嘱咐说皇上今日已有滑胎的迹象，且不可再动胎气。”
四喜把这番话告诉了朕，想必是想让朕自己掂量。
可他越故作冷静的模样，就越让朕不安。
这个受伤的人，朕必是认识，既然朕昏倒前看见晏熙没有事，那么到低是谁为朕挡了一刀？
朕想了想，还是把丝被掀开，拾起一旁的龙袍便要穿上。
“皇上！”四喜这才急了揪住朕手上的衣服。
“四喜，放手。”朕不耐说道，并未发火。
四喜咬了咬牙，皱眉说道：“太医给颜妃拔刀的时候，听说肠子都拽了出来，颜妃为了不让刺客再行凶，死死的抓住了刀面，太医说右手也未必保得住。”
朕听后忽然怔怔的坐到了床上，“颜妃？是宋倾颜？”
四喜见朕神情恍惚，便没应和。
朕还记得这些人刚进宫的时候，梵墨的一脸冰冷，寒书的不卑不亢，倾颜的聪明机警，晏熙的款款深情，还有离夏的骄傲倔强。
才一转眼的一年半，他们便走了大半。
而那时的景象，也只能印在朕的脑子里，随着时间灰飞烟灭了。
在朕的执意下，朕还是看到了倾颜。
太医说，就算是朕砍了他们的脑袋，倾颜也未必能救得活了。
朕见到倾颜时，他上半身仅仅盖着一层单薄的沙绒，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右腹渗出的鲜血。
朕走到他身边坐下，却未握住他向朕伸来的手。
倾颜的眼睛泛着泪光，直至最后成股的眼泪顺着他眼角流下，他嘴角抖了抖，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最后他便又丧失了意识，闭眼睡下了。
朕在他身边整整守了九天九夜，他醒着的时候，朕就喂他喝点稀粥，他睡了，朕便爬在他身边休息。
只是朕每次给他上药，喂他吃饭，他便会流泪，嘴角一直在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
这段时间，左相和宋尚书仍旧在朝堂上死磕右相，从人员的分布上，好像有了什么进展，好像又没什么进展。
祈渊还是时常让四喜给朕稍口信，说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尽管这几天朕根本没看下一本书。
倒是梵墨在朕的眼前消失了许久，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太皇太后也没出来呵责朕的颓废。
直至倾颜受伤的第十天早上，他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了。
他和朕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真傻。”
之后，他便又哭了个一塌糊涂。
倾颜没用卑称，也没对朕用敬语。
朕想，这句话，他是对他自己说的。
朕不知道他是后悔为朕挨了一刀，还是这趟鬼门关走怕了，总之，他还是活了过来。
太医说，可能是朕对颜妃的感情感动了上苍，才让颜妃继续留在人间陪朕，这是个奇迹。
而朕却觉得，倾颜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他自己的意念。
在他不能说话时，朕每次看见他的眼神，都能看见一种渴求，好像活在这个世上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行刺的刺客被抓住后就毒发身亡了，朕不知道是谁想杀朕，好像又知道谁想杀朕。
朕感觉自己越来越糊涂了，索性就放空了脑袋，整日陪着倾颜，什么也不想。
倾颜的伤口刚刚愈合，不能拉扯，有一次朕把他逗得闷笑不停，便牵拉到了伤口，又流了很多血。
自此，朕也不敢再和他说些什么，只能听他说着，朕默默点头。
这几天，朕的肚子又大了些，渐渐能感觉到腹中的小家伙的不安分，时而踢上朕一脚，痛得朕呲牙咧嘴。
日子平静了大半个月，朕鲜少发怒、评断后宫是非的模样，自己都有些不认得。
四喜说，朕有点像平常人家的妇人，安静祥和。
除了那次危险的提醒，朕还真的快忘了这里是皇宫，朕是个皇帝。
那日倾颜已经恢复了大半，也可以自己下床走动，但朕仍然坚持喂他喝了一碗看起来不怎么好吃的菜粥。
倾颜和朕说起无双怎么喜欢朕，又提起了自己宫里的摆设，说着说着，便是猛的吐了口血。
朕看着倾颜吐在地上的鲜血，便惊得呆住了，吓得一动不动。
直到倾颜痛苦的覆住腰间，不停干呕，朕才回神大喊了起来。
直至太医匆匆而至后，朕才浑身颤抖的退了出去。
四喜死死抓着朕的手，语气平淡无奇，“就算是外头的人家，人到了寿命，都是得走的，皇上不必太上心，生离死别，谁也阻挡不了。”
朕坐到外头的锦椅上，呆呆看着地面。
“是谁非要杀了倾颜……四喜，你知道吗？”朕抬头，眼睛里含着泪水。
四喜一动不动的愣住，望着朕有些出神。
四喜应该猜出了朕应该是知道了什么，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朕，才点点头，“奴才也不知道谁这么胆大包天。”
朕眯眼想了想，才镇定的缓缓说道：“给朕彻查此事，好好查。”
但朕下了这道旨后，便有些后悔了。
朕说要查，单纯只想保住倾颜的命，但如若朕查出来什么，恐怕头疼的只会是朕自己。
其实想想，梵墨之前做的也对，有些事，就算你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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