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他的独轮车到处走走。无论走到哪里,心里都放不下秧子。她的蜂腰隆胸,她的挂着野花野草的浪里浪荡的样子,老让他心神不定。每次住店,老槐总要无故找茬或者弄点什么事情出來,秧子也老是和他过不去。两人像冤家斗个不停。
冬夜,老槐睡不着,躺在床上把墙擂得咚咚响。
咚咚咚!咚咚!……
隔墙住着秧子。
秧子每次都把他安排在隔墙。一道木板墙,喘气都听得到。秧子爱撒尿,一夜好几次,秧子的便盆老是叮叮咚咚的。老槐说你给我换个房间,秧子说这房间咋啦?老槐说我睡不着。秧子说你咋睡不着,我就睡得安稳。老槐说你的尿真多,秧子说你这人下流,不能不听?老槐说我不能不听,秧子说我不能不尿。老槐说你给我换房,秧子说不换。秧子提把茶壶又住便盆里倒水,叮叮咚咚的。老槐浑身起火,大吼一声不睡啦!秧子你起來给我做饭我要赶路!秧子捂住嘴哧哧笑,说缸里有面井里有水院里有柴想吃啥自己做。老槐说我住店给你店钱吃饭给你饭钱你该给我做饭。秧子说天冷你自己做吧我再睡一会儿。老槐气呼呼起床,从井里打两筲水,一筲倒锅里,一筲倒面缸里。缸是大竖缸,里头有二百斤面,老槐洗洗拌草棍在缸里搅,拌一个面疙瘩有百多斤,抱起來放锅里点火就煮。面疙瘩太大,半截露出水面,锅盖不能盖只能敞锅煮。老槐看着他的杰作,独自笑了。院里芝麻秸烧了半垛还在烧,中间又添一次水。秧子不放心,看他老在烧火就起床跑來,一见这样子就叫起來,说老槐你这是做的啥饭?老槐得意洋洋说搅疙瘩汤。秧子说你作践人,有这样搅疙瘩汤的吗?一个疙瘩百多斤!老槐乜她一眼说我只会这样搅疙瘩,你咋不起來做饭?秧子操起一棍子就扑上去打你个坏种你糟蹋我的面我的柴火你别躲你别躲呀!老槐拦腰抱住秧子按在灶间一阵狂吻,秧子用棍子敲他脑袋{口(左)当(右)}{口(左)当(右)}响,老槐撕开秧子棉袄把头拱进去一阵热烘烘的体香让他醉了,秧子扔了棍子说声你抱我去我屋!那时才四更天外头还黑蒙蒙的。老槐抱起秧子去了她的卧室丢在床上就解衣裳,秧子说你轻点我是头一回。老槐吃一惊你是头一回?他有点不信,秧子二十几岁了虽说沒嫁人平日却常和男人搂搂抱抱一副浪样。老槐不信说你骗我揍扁你!秧子说你以为我名声不好真有什么事全是假的我得应付那些住店的男人。老槐其实也是头一回,他并不知道头一回和不是头一回有什么不同。他手忙脚乱地和秧子睡了真的遇到严重的障碍,若不是秧子咬紧牙迎合他真的不能成功。事毕,秧子从身下抽出一条白毛巾扔给老槐你看看你个杂种!老槐愣了老槐看到一朵红花。秧子转脸抽泣起來,说老槐你别走了你來当大车店的掌柜,一个女子太难了。老槐喘息良久终于说好我來我回家收拾收拾就來。
后來多少年过去了,老槐还在后悔,当时干吗要回家呢,一个穷家有啥好收拾的?老槐回家的路上碰上八路军和日本人打仗。老槐爱看热闹,看着看着抄一根棍子打将上去。在一条漫河里,八路军一群土兵正和日本人肉搏。老槐冲进去连连打翻七八个,打西瓜一样打得脑袋开花。战斗结束,老槐才发现腚上挨了一刺刀。八路军战士看他摔倒在地,就把他和其他伤兵一同抬走了。治好伤,老槐稀里糊涂当了兵。好像带兵的说他是个英雄,老槐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是英雄就不好回去了,打完仗再去秧子那里吧。老槐换上军装打了二年仗,受过几次伤。日本人投降当晚,当了逃兵,他太想秧子了。那会儿部队已离家上千里。老槐像个鬼似的找回故乡又寻到大车店时,大车店已被炸平,秧子早嫁人走了。
老槐在废墟上坐了一夜。天明两眼肿得像红灯笼。
老槐后悔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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