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耽目光宛如冰针一般刺探而下,似乎想看清楚杨逸之心中想些什么。他冷冷笑道:"杨兄这个习惯,在下早已知道,只是我有个疑问……"他故意顿了顿,等着杨逸之的反应。
然而,杨逸之神色丝毫不为所动。方子耽心中微微失望,道:"只是不知道是不屑先出手呢,还是不能先出手?"
他不等杨逸之回答,继续道:"世上有先发制人的武功,就有后发制人的武功,也就是看透了对方的缺点之后,再对之攻击。杨兄从來不肯先出手,是不是只不过因为杨兄的武功,是后发制人的呢?"
他的眸子渐渐收缩,但那黑沉的深处,却似乎有鬼火闪动着,要将杨逸之的一举一动都吸收进來:"我在想,若是杨兄不能后出手的话,那对敌只出一招、从无败绩的神话,是不是就会从此终结呢?"
杨逸之淡淡一笑,并沒有作答。他的笑容宛如这雪山上的浮云,虽淡泊却亘古不更变,就算飒飒寒风、煌煌日色也不能掩盖它卷舒自如的姿态。那抹悠淡的白色,正是广阔的冈仁波吉峰顶唯一的彩色,将夕阳返照回的灿烂光芒也吸收、容纳其中。
----正如杨逸之淡然出世的自信。
方子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惶,杨逸之的神色绝不像被说中了弱点的人。
难道,他们几年來极力总结出的杨逸之的弱点,竟然错了么?杨逸之的那一剑,真的是夺天地之造化,再也沒有人能企及么?
他的呼吸禁不住微微乱了起來!
杨逸之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的目光透空而下,照在方子耽身上:"你怕我?"
这三个字说的虽轻,却如炸雷一般击在了方子耽的心底。
他忍不住怒喝道:"我为什么怕你?"他的真气骤提,"轰"地一声响,将面前的积雪振开一步。
杨逸之怜悯地看着他。这怜悯却更加刺伤了方子耽的心,因为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虽然他蓄谋已久,虽然他背后有昙宗等长老的支撑,他仍然惧怕杨逸之!
也许是因为那孤高的剑法,也许是因为那从來不与人多话的清远。
也许,只是因为他是杨逸之。
方子耽忍不住怒喝道:"胡言乱语!"
他突然抬手,就在手动的同时,双脚错动,却倏然后退了两丈。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掌影恍惚,已拍出了百余掌!每一掌都拍向四周银亮的白雪,百余掌过后,白雪被他搅得漫天飞舞,万千银龙变化,聚成巨大的一团,亘在两人之间。
方子耽一声长啸,硕大的雪团在他内力催动之下,天塌了一般向杨逸之攻了过來!
他退后时用的是青城派的天罡步,拍雪时用藏边的伏魔金刚手印,这一合身扑上,则是天龙派的垂天功,每一种功夫都造诣极深,看來白摩老人所言不虚,这武林元老潜心培植的方子耽,的确融会了汉藏武功于一身,是个不可小视的对手!
杨逸之并沒有动,滚天而转的雪团宛如造化之轮,轰然压下。
方子耽狂笑道:"杨逸之!你还能一招判胜负么?"
他的话刚说完,眼前灰莽莽的雪雾中,突然滚现出一点银芒。那银芒越來越大,转瞬之间,已经扩到了两三尺,带着横亘长空、韬映天河的无限清明,静静照耀整个尘世。
苍茫雪原上,仿佛突然升起了一弯生机勃勃的新月!
月光轮转,从新月迅速成长,瞬时已是满月照耀。银色的月华从满月中倾泻而出,一穿过雪雾,便化作藻荇交布的倒影,如玄兔、如玉蟾、如霜娥、如素女,徙飞往來,将整个天地充满。
那团狂舞的暴雪,竟似在这月华的照耀下,渐渐归于寂静。
这个天地再沒有雪,也沒有那苦到寂寞的严寒,只剩下这皓皓月影,轮转不休,照耀着有情众生。
方子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轮明月出现得太突然,也太过空灵,他甚至忘记了去招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光越來越盛,吞沒整个天宇,最后将他自己也融入其中!
广袤天地间只余一片清明。
然后死亡般的黑暗突然到來,所有的光都收缩在一起,汇聚成一柄灼目的光之剑。
光芒渐渐散开,骈指为剑,直指在方子耽的眉心。
剑的另一端,是杨逸之。
杨逸之的眼中有深沉的无奈。虽然白摩跟昙宗处心积虑,但他并不想以他们为敌人。
毕竟,昙宗也曾是他的恩人。
他也不想折损了方子耽这样的年轻人的锐气,毕竟,白道中多一个进取的年轻人,总是好事。
虽然这进取的矛头对准的是他。
有剑,就有锋芒。有锋芒,就会杀人。但方子耽在这柄剑下面,并沒感觉到太多的威胁,因为这柄剑的主人并沒有杀意。
那柄指剑上隐动的光华突然散淡开去,化为一只手,伸向跌倒在地的方子耽。
杨逸之脸上有一丝笑容,看着方子耽。他很希望方子耽能够接受他这只手,从此能更多地考虑天下人的利益,而不是派别与门户的荣耀与尊严。
方子耽盯着这只手,他的脸色由惊惧而变得愤怒,一种烧入骨髓的愤怒!
多少次,他也曾肆无忌惮地嘲笑着被杨逸之打败的人,怎么可能,怎么会一招就败在了他的手中!但现在事到自己的临头时,他却依旧是一招败了!
这还是他么?
他突然一声大吼,一掌将杨逸之的手推开,身子一长,光芒闪烁中,右掌已经多了一柄亮晶晶的利剑,方子耽吼声不绝,剑招连绵,宛如长江大河,向着杨逸之狂卷而去!
杨逸之并沒有动,他白色的身影在剑光雪芒的照耀下显得有些不太真实,那绵绵无尽的剑气宛如落雨般从他衣袂旁划过,却如飘尘过体,毫发无沾。
方子耽急速回身,一掌击在地面上。冈仁波吉峰万年不化的积雪被他一掌击起,爆为千重银浪,方子耽掌风跟着着地卷出,那万千积雪宛如无数的暗器,向着杨逸之暴击而下!
杨逸之身形依旧不动,但那些积雪纷纷而落,却沒有一片能落到他的身上。他脸上的怜悯,却越來越重。
夕阳渐渐黯淡,冈仁波吉峰的银光却渐渐升起。
黑夜与光明的轮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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