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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首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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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中对(二)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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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溪是一个幽美的村庄。绕村有一条小溪阔有丈许,流水清澈,终年不断,水中有鱼,悠哉游哉。村里人只在每年中秋和春节捕捞两次,平日是倍加爱惜的。妇女在溪畔洗衣,常见成群的鱼苗在手边玩耍,却无人捉拿一尾。这里还保留着古朴的民风。更叫人赞叹的是,村子一周有数行桃树夹溪而长,树身粗大,枝条浓密。每年三月桃花盛开时,整个村子便成了花团锦簇,连空气也透着清甜的味儿。待到桃娃顶脐,粉红色的花瓣便随风飞舞起來,满田满野满村庄都笼罩在花雾之中,行人路过之处,莫不沾花带粉。花瓣飘落清溪里,鱼儿便活跃起來了。更忙的却是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们。她们忙着收集桃花。树下溪畔,笑声如铃;春装发丛间,桃花依依,到处是花的世界,诗的意境。可谓人到桃溪村,不思桃花源了。姑娘媳妇们收集桃花前,先要把手脸洗得干干净净,之后把收集來的一篮篮桃花加工晒干了,泡茶用。客人來了,冲一碗桃花茶,呷一口,别有一番清香。

    桃溪只有百來户人家。环境幽雅,空气新鲜,人都长寿,光百岁老人就有十几个。此间有个前清时的老翰林,已是古稀之年。他为人胆小,却很善良,在村子里颇有人望。老翰林当年曾参加康有为为首的“公车上书”,失败后避难乡里。胆子大概就是那时吓破的。老人家爱国之心却未曾改变,此后一直在乡间倡导教育救国。他家中很有些资财,就在桃溪办了一所私学,让本村子弟就读。

    石老先生是他的莫逆之交,为人刚直,不拘礼法。年轻时考上秀才后,再也无意功名,只在家中布衣躬耕,捧书消闲。他尤其酷爱象棋,家中藏有明版古谱《适情雅趣》。由于年代久远,此种版本在世上已稀如星风,因此石老先生视若拱璧,平日极少展示于人。只在空闲时,自己搬出來揣磨,深得其中奥妙。

    然而,曲高和寡,沒有对手,一个人弄來弄去不免索味,他便常和老伴对局。石老太原是小家碧玉,琴棋书画虽不精通,却也颇知一二,正是一拨即明,一点就通,久而久之,居然棋艺大进,乃至代代相袭,成传家之风。这些,在吃早饭时,陈毅司令员从石老太闲聊中略略知道了一些,因而愈生景仰之情,巴不得立刻就见到石老先生。

    两人在桃溪村外跳下马來。陈毅在前,小周在后拉着两匹马,走过横卧溪流上的青石小桥,进入村内。一群小孩子围上來观看,追在马屁股后头嬉嬉笑笑。一个白须老汉将他们喝退了,陈毅忙上前拱手问路。老汉热情地往前一指:“再走百十步,往东一拐,看见门口一棵大桃树就到了。”陈毅忙谢过了,和小周继续前行。环顾村中,皆是茅屋草舍,荆门篱笆。村里很平静,百姓看见两个军人进村,只是微露惊讶,并未太多的注意。这一带都有新四军驻扎。

    且说石老先生在桃溪教书,已有十数年了。当初在家闲居,老翰林三顾茅庐,他看在挚友的面上,才肯出來的。他不相信什么教育能救国。认为当前只有武力才能扫荡乾坤,平定天下。所谓“武将安邦,文臣治世”,他是极力推崇的。两位老友常常为此发生争执。老翰林虽不乏正义感,常叹国运多蹇,却又徒叹奈何。从军阀时期到国民党专政,一些地方头面人物慕他德高望重,不觉附庸风雅,时有來往。老翰林虽不乐意,却也不敢得罪他们,只好虚与应酬。石老先生常为此讥笑于他。好在老翰林宽厚,每每苦笑了之。晚清以來,天下大乱,中国几易驭手。石老先生看來看去,认为沒一个好东西。平日,老先生关心时局,和老翰林谈论天下大势,认定只有共产党才是真正为国为民的。毛泽东吞天吐地,可称得上古今第一战略家。他手下周恩來、朱德、彭德怀、贺龙、陈毅等等,人才济济。既不乏张良式的良相,文可以运筹帷幄;更不乏韩信式的战将,武可以决胜千里。可以说,自秦汉以下,历來的开国帝王都沒有共产党集结了这么多雄才大略的英杰。将來的中国,是非共产党莫属了。

    为此,老先生感到振奋,常给学生谈古论今,按照他的理解,分析时局,让学生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他教过的学生,大些的有不少参加了新四军。他唯一的爱子也在前不久从军去了。这一來,他和共产党的感情就更加息息相通了。

    但石老先生却又为人清高。陈毅司令员住在他家,他是知道的,几次耐不住想去亲领一下这位传奇式人物的风采,但又恐有攀高结贵之嫌。因此,这些天一直沒有回家。

    又要打仗的消息,地方政权已经传达。老百姓都在收拾东西,学生也暂时放假。院子里冷清清的。老翰林怕他寂寞,也沒有回家,两人做着伴儿,一边呷着桃花茶,一边闲聊。

    恰在这时,陈毅司令员和小周牵马來访。双方互通了姓名,好一阵寒暄。老翰林忙着重新沏茶。石老先生拱手让座,心中颇为惭愧。自己敬而远之,人家却礼贤下士,屈身來访,稍稍有些不安起來。大凡清高之士,你若看他不起,他便还你以白眼;你若敬而重之,他会以丈还尺。石老先生即是如此。当下,他和陈毅司令员交谈甚洽,几句之后,便开怀大笑起來。陈毅又是个天生喜诙谐的人,两人谈得十分投机,却沒有半句虚假之词。老翰林泡好茶,倒是说了好些“久慕盛名,如雷贯耳”之类的套话,虽无恭维之意,却未免落套。石老先生一笑置之。

    小周把两匹马拴在院里两根石柱上,只在门口走來走去,周围的地物都看在眼里。他并沒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陈毅一边闲聊,一边打量这三间草堂。东边一间夹开了,大概是石老先生的居室。他们坐的这两间是客厅兼办公处所了。屋里几张简陋的桌椅,正面放一张条几,前有八仙桌子一张。迎门墙上挂一幅不知何人临摹的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两旁是两帘条幅,一是苏舜钦的《淮中晚泊犊头》,用行书写成,笔力内枯外柔,有凄凉之感: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

    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

    另一幅是王安石的《北陂杏花》,用狂草写成,笔走龙蛇,成飞动之势:

    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

    纵被春风吹做雪,绝胜南陌碾作尘。

    这两首诗意蕴不同,字体殊异。陈毅暗想,也许是面前两位老人各选一首抄录上去的。如果真如此,倒很能说明他们不同的性格。

    谈话有些词枯了。老翰林弄不清陈毅将军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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