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那是她的梦想吧。那个信中的女孩是她梦想中的自己。
那么她算是欺骗他吗?是的,是欺骗。这是无法否认的。但这又不是卑劣的欺骗,她的这个行为并不卑劣,因为,那是她梦中的自己啊。
她没法把自己相貌平平的照片寄给他,那样所有的谎言都会拆穿。她为此忧心仲仲一星期,她曾想不再给他回信了,从此不再与他有任何联系。也不做任何解释,让自己突然在他的那里消失掉,同时也将自己以一个美好的形像永留于他的记忆里。
她也曾想过向他讲明真相,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很平常的女孩,也将自己内心的苦楚讲给他,但她不知道那样他是否能原谅自己的欺骗行为,即使原谅了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喜欢她。
总之,无论怎样她都会失去他了。而她是多么舍不得失去他呀。他曾经让她在失落里振作起来,让她在别人的;轻视里抬起头来,让她原本几乎注定永远阴霾的心变得开朗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是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她变得自信了,变得在人前朗声朗气了,变得会恰到好处地笑了(不再总是陪着小心附合别人的笑),就像所有条件优越的女孩能做的那样。而她一旦失去他,失去这内心里赖以支撑的精神支柱,她会很快地变回去,变回那个默默无闻少言少语在班里可有可无的女孩。
不,她不能就这样失去他。或者还会有第三个选择。
只是那需要更深地再骗他一次。她使尽办法向班里最漂亮的一个女孩讨了一张照片。
她先是主动接近漂亮女孩,随后她用了紧张的三天业余时间织了一顶十分漂亮的毛线小洋帽送给漂亮女孩,漂亮女孩戴上小洋帽简直高兴得晕了,在她的怂恿和陪同下喜洋洋地去了照相馆。待照片洗出来,她趁机向她讨,漂亮女孩欣欣然送了她一张彩照。
她把这张讨来的照片当作自己的照片寄给丁他。
他回信说照片上的她比他想象中的更美。
这个小小的波折就这样被她遮掩过去了。之后,他们继续通信,她能看出来,他更加喜欢她了。
她很高兴没有失去他,只是开始为自己对他的欺骗感到了歉疚。
七
直到几天前,她接到他的信,他说他要来上海参加笔会,希望能够借此机会见到她。
她一时间呆住了,这消息太让她难以招架了,当她一次次编造自己那个绚丽的梦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只认为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他们之间不会见面的,在没有与他面对面的可能之下,她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讲那些美丽的谎言。
可现在他要来上海开笔会。
怎么办呢?她不能与他见面呵,这么长时间的谎言一旦被他当面戳穿她将面临着怎样的尴尬窘迫和羞愧?而且她肯定会从此失去他了。
可是不见面行吗?她能以什么理由来拒绝与他见面呢?这么长时间的通信这么长时间的相互欣赏相互喜欢这么长时间的简直已成为知己的朋友,又有怎样的理由来拒绝会面呢?
她还没有想好怎样写回信,他的电报却到了,上面是他来上海的列车的车次和到站的时间,他希望她能去车站接他,并说他会手握一本杂志《读者》。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电报是昨天上午到的。中午,她去车站核对了列车到站的时间,是直达特快,到站时间一般比较准点。
她忐忑不安地过完了昨天,直到今天早晨她仍在拿不定主意是否去与他见面。但她知道不管见面不见面自己会去车站:这是在她接到电报时就这样想的。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让自己不去车站。
也是在接到电报时她心里同时便有了预感,她即使去了车站也决没有勇气去见他的面,但她还是提前一个小时便来到了车站。
她的心怦怦跳着,远远地望着出站口,此时她真害怕列车会提前到达,让他在此时突然地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样她会连躲避的勇气也没有。
最后她选择了车站广场边那面巨大的广告墙,把自己隐在那早,批说不㈩此时白产县一种什么心情。他就要真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可是自己也许就在此时开始失去他。她心里的惆怅愀然与因为即将真切地看见他而涌起的温情交织在一起,简直要令她流泪。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不该编了那么多的谎话,可是不编,以她本来的自己,能得到他的喜欢吗?可是编了,却又让她现在不敢面对他!唉,都是由于自己太平常太一般不美丽不优秀啊。
当出站口终于捅出了鱼贯般的旅客,当她一眼看见他混在人丛里走出来,她不由得双唇启开倏地深吸一口气,随即使屏住了呼吸……
八
她拎着伞,在细雨如丝里心乱如麻地回到家,心乱如麻地把自己紧关在那一间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小屋里,,心乱如麻。
过完了中午,过完了下午,晚上,夜幕低垂,她悄悄出了自己的小房间,悄悄走下楼。雨已停了,空气清新而凉爽。她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
一整天了,惆怅也惆怅过了,伤感也伤感过了,后悔也后悔过了,无奈也无奈过了,此时默默地走在清寂的路灯下,她在憔悴里忽地涌起了柔柔的情绪,在这柔柔的心绪里她歉疚地想着他。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呢?他住在哪一个宾馆?出了这么远的门,离家这么远,他会感到孤独么?他在不在想她呢?他怪不怪她呢?恨不恨她呢?他骂不骂她呢?她这么毫无解释地不去见他,他心里一定会受到伤害了,他以后再不会与她通信了,他一定很生气很怪她。
她实在是对不起他了,他就是用恶毒的语言骂她,她也不怪他。
她就这样想着他,在这纷乱的心绪里,她好像有那么一点信心:就是不管他此时在哪里,不管他多么生她的气,也不管他以后是否会真的再也不理睬她,但他此时也一定在想着她,一定在想着她。她有这点信心,这点信心使她在纷乱愀然的心情里多少有一点欣慰。
可是她随后又有些心酸地想,他即使在想她,也是想着那个她给他的照片上的漂亮女孩呀。
她忽地心里一亮,竟想到一个主意:她可以去找那个漂亮女孩,带她去见他,告诉他这就是“星竹”。他一定会高兴,一定会满意,当初他曾在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