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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子弹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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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美丽孕妇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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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隐形的,它潜藏在迷茫的猜疑中,偶尔露出一角便又很快消弭了。现在,迷雾散尽,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开朗以后便不再暗淡。大家呆愣着,脸上是恍然大悟的神情,是一旦明白就绝无异疑的光亮。我相信,在那一刻,同班的小痞孩们,和我一样,迅速捕捉到了那条街,那根锁链,迅速完成了一次攀登。怪不得,我想怪不得生养是羞耻的,因为它是由那种事情造成的。而我的母亲,就站在羞耻街的一端,异常显眼地把守着隘口,脱去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的裤子。

    教室里很安静。有两个女生进來,惊怪地张望这边:怎么不叽叽喳喳了呢?而男生们也望着她们。她们的脸蛋冻得通红,哈出的气雾使她们就像活动的烟囱。但男生们决不会对那气雾感兴趣,而是愕然于她们对这宁静的肆无忌惮的破坏。这是羞耻的宁静,是窥破秘密之后在真实面前惊悸无言的宁静,而女人,秘密的主角,居然毫无疑惧地闯进來了。金保咳嗽了一声,那是故意的,明显是流里流气的,明显有很强的针对性。大龙瞪他一眼,突然脱下自己的一只臭鞋窝,过去捂到金保嘴上,大声喊道:“卫生口罩,卫生口罩。”男生们哄然笑了,又是叽叽喳喳的。一群女生跑进來。男生们赶紧散开,各就各位。老师來了。

    我们的班主任、语文老师海牡丹威严地站到讲台上。我望着她,第一次用一种很有意思的温淡的兴奋望着她,第一次把她作为一个异性融化在我的意识里。我发现她是美丽的。她的美丽在威严的神情后面化作一条柔软的白纱朝我飘荡而來。海牡丹两眼冷嗖嗖地扫视着大家。鸦雀无声。突然她转身从黑板下端的横木上拿起竹子做的教鞭,啪地砸到讲桌上:“谁说了丑话,出來。”很静,静得能听到眼波的流淌。沒人敢出來。“王金保,你说沒说?”金保起身,按惯例站到过道里。“赵坚,你装得老实,出來。”老坚起身过去,排到金保前面。“还有谁?”从最后一排传來凳子的响声,我不用回头就知道大龙出來了。海牡丹跨下讲台,首先走到大龙跟前,用指头攮着他的脑门子说:“好事情里沒有你,坏事情里尽是你。你大晃晃的,羞不羞?”大龙红着脸,低下头,两手放在前面无意识地互相**着,完全是一副害羞的样子。海牡丹叹口气说:“沒皮沒脸的,好好学习都不知道。你以后少给我捣蛋,再捣蛋就别來。她又用指头攮一下,算是饶过了大龙,又从前面绕过去,晃着教鞭來到老坚面前:“刚才你们丑话说得好啊,有本事再说一遍。”海牡丹说着,抬手一教鞭抽到老坚的脖子上。老坚尖叫一声,马上汪出尿似的眼泪來,畏葸地后退着。“说呀,你不是能耐得很,丑话一串一串的么?”又是一教鞭,老坚哭了,声音那么大。海牡丹又用教鞭指着金保,命令他到前头來。金保磨磨蹭蹭站到老坚前面,看着老师就要举手扬鞭,突然说:“老师你头发上有个蜘蛛。”海牡丹一愣,顿时收回教鞭,左右看看,齐脖的剪发随头甩动,她看不见。金保又说:“脖子里进了,脖子里进了。”海牡丹一个激灵,用手抹着脖子说:“哪里?在哪里?”金保上前,在老师的衣领上摸一把,再把手展开,一只棕红的大蜘蛛滚落到地上。海牡丹吓得往后一跳。金保说:“老师,别害怕。”上前一脚踩死了它。教室里乱了,大家都过來看那蜘蛛。海牡丹退回到讲台上,放下教鞭,半天才回过神來:“坐好,都坐好,上课。”这堂课上的是《纪念白求恩》。首先念拼音,老师领一句,大家随一句:波唉白,白求恩的白;妻有求,白求恩的求。金保吃吃地笑。老师瞪他一眼,大概想起了他捉拿蜘蛛的勇敢和自己的卑怯,沒好意思喝斥。她念道:“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这时我看到一只沙燕掠过窗外朗净的天空。我想春天來了,这么早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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