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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精神叫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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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锦心与绣口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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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视“百家讲坛”令一些学者一跃为家喻户晓的明星,也成了众**铄的靶心,其中一种观点就是学者应潜心治学,出來曝光在大众媒体的光圈下,是不务正业,浮躁空疏。讲述《明亡清兴六十年》的阎崇年回应这类质疑者说:“我藏在书斋五十年,出來晒两年太阳不行吗”?话里含有太多委屈的成分。其实无论是负暄闲话,抑或荒斋苦读,都是读书人自己的事,不必与他人道。中国人信奉“真人不露相”,要在山中闭门却扫,等着闲主或伯乐三催四请,才肯出山救济黎民苍生,要是自己跑出來,就是自贱身价。其实躲在书斋里不肯见人,未必就在治学,也许正看电视,或者打麻将、***也未必,或者把别人的东西拼拼凑凑,准备哪一天有个糊涂的相马者误打误撞进來,甩给他做自己惊世之作。古时有“终南捷径”之说,孔稚珪《北山移文》所谓“排巢父,拉许由,傲百世,蔑王侯”之人,以清高隐居自诩,不过欲借高名引得旁人注目,为自己谋个锦绣前程罢了。

    学者不可枯守书斋,让学问成为一个人的玩物,至于走出书斋是著书立说,传道解惑,或者借助媒体的扩音器将见解广为流播,则完全在学者自身的取舍。但有一点需注意,锦心者未必绣口,对于希望通过媒体或演讲等口头途径传播学问的人,要充分认识到自身的条件,否则就有折磨受众的危险。有人心中一派锦绣天地,出口却期期艾艾、语无伦次,只能照本宣科。碰上不得不与人对话,更惜字如金,别人连珠似的问題,他以一两个字敷衍作答。严重的,面红耳赤,仿佛做了亏心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人诘难审判。

    王小波在日,有人读了其妙趣横生、天马行空的作品,邀请他参加某电视访谈节目的拍摄,以为其人必定诙谐幽默,警语连珠。岂料见面后才发现,在纸面上奇诡恣意的人,到了聚光灯前却木讷沉默,以致节目沉闷乏味,从此不敢再邀请王小波出席类似场合。王小波腹笥深厚毋庸置疑,然而让他像脱口秀明星一样滔滔不绝,却有些勉为其难。文字是给人细细阅读的,要经得起揣摩,作者自有充裕时间在心内盘桓,落笔后尚可一改再改精益求精。语言讲究的是脱口而出,以气势争胜,虽然不能真的不假思索,却不可花费太多时间斟酌措辞。即便有采访提纲反复演练,奈何为了收视率,或是调动听众的情绪,主持人总是咄咄逼人。你又不好应付了事,书面语言再精彩,辩难探讨之时还是不够鲜活,聆听你高论的人,自然不希望听到的都是书内文章的朗诵,更何况朗诵水平无论如何也谈不上高妙。

    口才是要训练的,好像相声演员每日说绕口令,政治家对着镜子慷慨陈词。学者平日默坐书斋,心语流转,陡然间要在聚光灯下说出往常只在脑中默念的事情,难免张口结舌,不知所云。要是把平日想到的事情都朗朗诵出,又可能被当成精神疾患。正确有效的方法该是在适当的场合,经常做一些训练。例如央视百家讲坛的几位,易中天、阎崇年、于丹、纪连海,皆为教师出身,授业要心口相传,口是基础,长期讲台上的滔滔,终于练就了一副引人入胜的绣口。不过也有登了讲台,照旧口才拙劣的。民国初年,顾颉刚在北大授课时,因词不达意,总是拿粉笔在黑板上疾书,虽然速度快、板书清楚,不过据我想,倒不如直接印成讲义发给学生方便。如果不是蔡元培先生兼容并包的精神,顾教授怕是早下岗了。

    造物有时候很公平,不肯让风流一人独占,总或多或少的弄些缺陷给你,实属无奈。后天训练是办法,可是任何训练总要耗费光阴心力,对于有些沉迷学问的人,宁可不开口,多点时间來钻研,还能省掉不少口舌惹來的麻烦。

    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我还是希望在不妨碍学问的研修下,文人学者科学家们能出來多讲讲。深入浅出的清谈,胜过那些仅仅口舌敏捷津液丰富的雄论。即便是政客口不对心的言论,点染一些文化的情趣,也能提升言语的魅力。声嘶力竭手舞足蹈的宣讲,虽然热闹一时,痛快一瞬,却只是无法触及心灵的表演艺术。娓娓而來的清言,博学广闻的琐话,情趣盎然的闲语,才是精神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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