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枭

    五更不到，姬偃就过来敲门了。说是内监已到了府上，宣他即刻进宫去等候陛见。

    昨夜到很晚才睡着，又一大早起来，许未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素衣少女掌了油灯进来，许未愣愣看着少女一一将房里的蜡烛点亮，直到少女明亮的眼睛扫过来，才猛然清醒过来，赶忙说道：“姑娘你是？”

    那少女显然没有看见坐在床上的许未，被吓了一跳，待看清许未才欠身一福，脆生生道：“枣儿见过公子。枣儿是姬管家吩咐过来照料公子起居的丫鬟。”言了就过来服侍许未穿衣。

    许未愕然，突然间有个女子在身边感觉极不习惯，而且还在自己身上揉揉捏捏的，许未瞄了眼少女，第一感觉是有点漂亮，有点可爱，有点激动。鼻尖若有若无的好闻的香味，让许未脸上一热，他忽然想到一些多情公子和俏丫头的狗血故事来。折腾了十几分钟，总算梳好发髻，枣儿又突然递过来一盒胭脂道：“公子，涂点胭脂吧？”

    “啊？”许未眼睛眨巴着，愣了一下，接着使劲摇头：“我???不涂，我没这习惯。”

    南人不论男女都有涂胭脂的习惯，一个个脸蛋弄得红扑扑的，想到这点让许未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这古代已有了伪娘的起源。

    王充当值内监多年，早就练就了极好耐性，等待对于他来说是入了骨子的习惯。这些年在宫中当差，什么烜赫声势的人没有见过。今日来接一位外国公子也不是头一遭，前些年齐王示好，送十四子来建业做质子也是自己来宣其陛见得。与陛下主仆几十年，陛下的心思多少能猜出一二。这个蜀国公子身份有些特殊，不能太冷更不能热了，这种态度一直要保持到结盟后。陛下信任自己，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在大总管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这份恩宠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的。陛下喜欢能掌控住的东西，就像主人永远喜欢一条听话的狗。

    “王公公，让你久等了。”许未笑眯眯看着这位脸如皱菊王公公，他自然做了工作，知道这王充是姜帝身边的红人，当年姜帝还是太子时就在姜帝身边了。

    王充缓缓睁开眼睛，瞥了许未一眼，暗道生了副好面皮。突然冷冷一笑，尖声道：“让咱家等不算什么，可让陛下等???这后果不是你能担待的。四公子。”

    许未不置可否，低头笑了笑。

    王充瞅了眼，眼角的皱纹不觉又深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皱皱眉头,微表不满地道：“随咱家走吧四公子，这轿子在外候着了。”

    五更敲过，寡静的建业街道上渐渐喧闹起来，各色的人都上了街道。通往皇城的路旁的商铺也陆续开了门，喝道声、吆喝声、马蹄声等嘈嘈杂杂起来。建业无疑繁华的，几个朝代的王气盘桓，不是庆梁所能比拟的。略一比较，许未都感觉自己是乡下人进了城。

    一路过了宣德门，文德殿就在这条御道的尽头。许未四周看了看，心里有些不平衡了：原来差不只是城市，连皇宫也差上不少。王充瞧了许未的神情，岂能不知道他正想什么，脸上不无得意，扯着娘娘腔的嗓子道：“我天朝皇宫鬼斧神工，倾几代帝王的心血。不是一般王都皇宫所能比拟的，就连秦国的阿房宫也差上不少。”

    许未点点头：“不错，确实当得鬼斧神工这几个字。”他知道王充所言非虚，单是这皇宫的格局和规模就是首屈一指的。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文德殿下。“您就在这候着。咱家去通禀一声。”王充望了望近在咫尺的文德殿道，说罢进殿门。片刻后，只听见一声尖喝声：“宣???蜀国四公子许未觐见。”

    从许未踏进文德殿的第一步，他的心脏就绷紧了。这一步开始，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在这殿堂容不得他放肆。殿上文武百官早已列队站好等着他，此刻见了人，都禁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外臣，拜见陛下。”许未对着高处恭敬一礼，眼睑微抬，又立即垂了下去。只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看清了姜国皇帝的真容。

    话音刚落，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大胆，你见了陛下为何不行跪礼？”

    “哦？我一个他国皇孙也需行跪拜之礼？”许未斜抬起头看着出言呵斥自己的老头，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失措的样子。眼角余光却一直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姜国陛下，始终一言未发，眼睛微微闭着，许未知道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老头捋了捋花白的长须，倨傲道：“陛下为君，小子为臣。岂能不行跪拜之礼。”

    “原来如此。”许未似乎也深以为然，然后诧异看着长须老头道：“你怎么还不向我行跪拜之礼？”

    “胡言乱语。”老头闻言怒道：“老夫为何要向你行跪拜之礼？”

    许未一脸无辜，摊摊手道：“你自己说的。你我的身份，也自然是君臣关系。”

    “你???”老头一时语塞。

    “好了，徐卿家。四公子乃蜀国皇孙，这跪拜之礼可免。”姜帝似乎刚睡醒，微笑着瞟了眼垂首的许未，又道：“四公子，一路辛苦。“

    “为国为民，不敢言苦。”许未答道。

    姜帝呵呵一笑，不知是欣赏还是嘲笑，片刻后，才道：“四公子来我姜国，一路有何闻何感啊？”

    许未沉吟了片刻，微笑道：“不知陛下想听真话假话？”

    姜帝愣了一下，接着问道：“何为假话？何为真话？”

    “假话是外臣听到的，真话是自然就是看到的。”许未依旧低着头。

    “哦？那先听听假话。”姜帝饶有兴趣道。

    “姜国富甲天下，民风淳朴，而且建业城更是中原第一城。这是外臣听到的。”见姜帝神色自然，继续道：“至于外臣看到的？”说道这里许未迟疑了一下，瞧了姜朝众臣都直勾勾望着自己，才小声道：“陛下真如传闻中一般，是个美男子。”

    此言不但满朝重臣都傻了眼，连姜帝也愣了。“哈哈哈，没想到。四公子这笑话都扯到朕头上了。”姜帝似乎兴致有些高。笑眯眯看着许未道：“四公子可有其他事宜禀与朕？”

    许未再行一礼，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道：“吾皇有国书一份，修予陛下。”

    司礼内监接过折子，恭敬呈与姜帝。姜帝接过折子，匆匆看过，又放在了一旁。姜帝似乎并不关心那封折子，依旧跟许未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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