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知道父亲的秘密是在那年夏天,那段时间工作很忙,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沒有好好陪过父亲,正巧一个京剧团來了江城,所以特地请了周三的假陪父亲去看戏,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之前并沒有告诉父亲,戏票是上午十点的,所以我定了九点的闹钟。
八点钟我睡眼蒙眬的时候父亲來敲门,我去开门,父亲有些生气:“为什么还不送我走,你知不知道我要迟到了?”
父亲搞的是文学研究,所以性子儒雅,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小所以极少对我发脾气。父亲见我不解指了指手表,凤凰牌的老表上清楚地告诉我,现在八点十分,我猛然才想到,按照往常的习惯,八点我就要送父亲去楼下的托老所。
托老所是根据现代人工作忙碌,无暇照顾老人而开设的,和托儿所的理念相同。记得托老所最先出现之时,很多人都说这是变相的养老院,对老人有心灵上的折磨。后來大哥和姐姐陆续出国,而我的工作也忙了起來,恰巧新小区有托老所便把父亲送到了那里。起初父亲情绪很低落,但是知道我工作忙,父亲也不说什么,谁知慢慢地父亲竟然喜欢上了那里,常和我说起那些和他一起玩的老人。
我抱歉地看着父亲,像小时候一样吐了吐舌头,调皮地和父亲说:“今天咱们不去了,我带您去看戏,新剧团演的红灯记,然后带您去吃老北京的炸酱面。”
出乎我的意料,父亲竟然发怒了,常带的水壶被扔到地上,看着这样的父亲我有些不解,但是老头固执,我只好换了衣服带父亲下楼。在电梯上父亲一句话都不说,安静极了,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到七楼的时候一位年轻的先生带着一个老太太进了电梯,父亲眉眼终于舒展了,熟络地和老太太说话。老太太看着我夸父亲有个好闺女,父亲笑着点头说:“大了,不好管了,你怎么也这么晚,我们能赶上吗?”
老太太并不说话,看了父亲一眼又看看我和年轻的先生,但我看到她轻轻地拽了父亲的衣角,父亲噤声了。
出电梯的时候我问父亲那是谁,父亲说,她姓张,你叫她张阿姨就可以,我再问父亲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父亲的脸马上就黑了下來,叫我不要多管。
这样的父亲真的奇怪得很。
年轻的先生叫陆白溪,他是送母亲去托老所的,去的路上父亲和张阿姨窃窃私语,而我对他们的举止充满好奇,直到陆白溪和我说:“我母亲不正常已经很久了。”
陆白溪是个电脑工程师,和我一样工作很忙,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他母亲又不愿意请保姆,觉得有了保姆自己就是个废人,知道这个小区有托老所,所以他买了这里的房子就是为了安置母亲。初到托老所他的母亲与我的父亲一样都闷闷不乐,但是一个月过后便开始喜欢上了那里,说那里玩着快乐又开心,几乎和我父亲是一样的。
“这不是很好!”我打断了陆白溪的话。
陆白溪笑了笑:“起初我也以为很好,但是两个月前我因为一个大工程五天沒有回家,每天也只是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第五天的时候小时工打來电话,说我母亲晕倒了,是心肌梗塞,抢救了一天一夜才抢救过來。那时候我极自责,母亲却显得很高兴,根本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就连医生都说,沒见过这个年纪的老人恢复得这么好的。一周后母亲出院,我请假陪她,她却不要,执意要我送她去托老所。”
“又是托老所……”我给陆白溪讲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他并不觉得惊讶。
托老所的名字是阳光老人院,开发商设计的小楼很漂亮,整体都是闪耀的橘红色,像是带着一种希望。我和陆白溪看着父亲和张阿姨进去,阳光老人院的规矩,除非到了家人日,否则沒有重大事情是不接待外人的。以前工作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现在总觉得有种很特别的拘束感。
2.
回去的路上陆白溪和我说了很多托老所的事情,很多是我所不知道的,比如如果托老所的人去世,托老所的老人都会去一同祭拜死者,而且都要在头七那天,还有托老所的很多人都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等。这点我并不担心,因为老家有死要留全尸的风俗,沒留全尸子孙后代都是要遭到报应的,我不信这些,但父亲却对这些有很深的迷信,所以我相信父亲不会签署这样的协议。聊了很多我想起还有戏票,浪费也是可惜,便和陆白溪一起去了剧院。
一场红灯记看得很开心,陆白溪请我吃了饭,吃饭的时候又说到自家老人的饮食,陆白溪说,他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食素,虔诚得很,就连他在家也不许吃肉,我父亲现在常给我煲汤,浓色的老汤,有种扑鼻的肉腥气,我本不想喝,只是他固执,每日看我喝掉才罢休。
越说越觉得自家老人身上的谜团越多,下午我和陆白溪去了陆家,陆家和我家的格局一样,最让人奇怪的是房门口挂着和我父亲门前一样的异国吊坠。流苏的吊坠挂着奇异的木剑、木铃、小人……“这是谁的房间?”
“我母亲的?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陆白溪问我,我摇了摇头,也许一切都是巧合。
小区有业主论坛,我并沒登录过,陆白溪登录以后点击开了,托老所的页面是需要密码的,陆白溪说这是怕老人们看见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纠纷。
“我爸今天早上七点的时候就离开家了,不知道去干什么。”
“我妈也是,这些老头老太太在搞什么鬼。”
陆白溪跟帖:“静观其变吧。”
陆白溪又点开了一个帖子:“周五是家人日,大家去探秘托老所如何?”
帖子响应的人很多,在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都是小区里的邻居,大家都觉得自家老人的不对劲,还有托老所的神秘。其中一个业主说:“父亲死后,我把母亲送进了托老所,母亲一开始情绪很低落,但是后來变得很开朗,夜里我妻子去喝水的时候常能听到母亲的房间里有我父亲的声音,不知道和托老所有沒有关系。”
看到这个帖子,我竟然有了些微微寒意,像是身后有人一样,大胆回头看去,张阿姨竟然站在门口,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近乎诡异的笑,陆白溪瞬间关上了页面。就在我们都不知所措的时候,张阿姨笑着说:“你们玩吧,我回來拿东西。”说着便转身离开,手里拿着像纸一样的东西。
陆白溪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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