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切地英文问,“David,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
“你又做噩梦了吗?”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一头冷汗。
凌力半晌没有回答。他刚来美国的时候没有一夜不做噩梦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来偷袭他的频率渐渐变少,但自从半个月前他接到他母亲的电话起,这些梦又回来了。距离他回国的时间愈近他夜里的梦就越多,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怯吧。
“为什么最近你老是做噩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把他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如酒红唇温柔地朝他的嘴贴去,凌力却用力撇开头,让她习惯性落空。
“David,你为什么从不肯吻我。”但凡和他厮混过的女人都问过他这个问题,她们得到的全是他的沉默。甚至是他的性-启蒙老师,他刚来美国时在学生派对上结识的第一个女孩。他们在这方面配合默契,所以至今还保持着联系。
凌力顿了顿,轻声说,“Louise,你现在走好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女郎沉默片刻,终于顺从地说,“好。”她赤身裸体地爬下床,伸手去摁床头边的开关。
“别开灯。”
女郎站在黑暗中,不知所措。
“从我衣柜里随便拿一套睡衣先穿着吧。”
女郎穿好了衣服,站在床边,依依不舍地问,“David,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嗯。”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我过两周就会回来。”
“那好,我在这里等你。”说完,她弯下身,用嘴碰了碰他的脸,算是道别。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他伸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轻车熟路地摸出一个小瓶子,旋开盖子,他倒出两粒到手心,然后丢进了嘴里。他复关上盖子,重新把瓶子放进了抽屉里。
性是个好东西,但却不是万能的,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只能求助安眠药。
麻痹很快向他躁动的神经袭来,他头脑中一阵晕眩,身子不停下坠,仿佛掉进了无底洞里,真是漫长的坠落,然而那阵沉重的困意今夜却没有成功让他睡去,最初那波昏沉过去后,他的脑子变得越来越清醒。看来今夜注定无眠。
他烦躁地爬起床,摸到衣柜前拿出一件睡袍包在身上,走到窗边拉开了紧闭的窗帘,和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相比,窗外是另一片乾坤。朗朗夜色,明月当空,苍穹浩淼无垠。今宵多美,不知地球那端此刻又是何种面目。
他之所以买这么厚的窗帘是因为他不想在夜间作业时看到床上那些女人的脸,他也不允许她们在晚上开灯。
他走回到床边,拿起手机,随便摁了个键,手机屏幕立即闪出幽蓝的光,他眯着眼,看了看时间,四点。
既然再逼迫自己入睡也是徒劳,于是他打开灯,开始洗漱。整理完毕后,他拎起手提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车行驶在无人的大道上,夜色如水,秋风清凉。
车子在笔直宽阔的大道上行驶了约半个小时抵达了郊区的一栋五层高的欧式豪宅,房面雪白,秀雅端庄,一如古代城堡。
凌力把车停在大门口,走了下来,他掏出钥匙开了院墙大门。墙内房前入目是一大片修理得整整齐齐的草坪,看来请的菲佣把这里打理得很好。凌力走到房前打开了门,摁下开关,灯亮的一瞬间,房子的一楼大厅被晶莹的水晶吊灯照得明亮璀璨。房子里只有简单的摆设,每一个角落都纤尘不染,一眼就显示出这里无人居住的事实。
凌力没有上楼,也没有在大厅里逗留,他径直朝后面走去。打开一个细小的侧门,里面另有乾坤。原来房后是一块面积宽大的私家花园,里面种满了花草,花香馥郁,空气中有暗香浮动。凌力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混合着花香让他精神为之一振。然而他没有在花丛中逗留,而是笔直朝花园右边走去。
那里种着几株树。他走到树下伸手摸了摸一株树的树干,树还小,叶子稀稀疏疏,但好歹种成功了。这些株梧桐树的种子是他托人从国内带来的。兴许是水土不服,国内的梧桐到了美国就无法生长。这些年他一直在尝试,但总是失败,只在去年才种活了这几株,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满足了。他现在只一边继续尝试,壮大它们的规模,一边耐心地等待它们长大开花。
他的手在几株梧桐树上一一抚过,然后在树下久久站立不动,不知何时,东方已经开始泛出第一丝鱼肚白。
是时候离开了。
走出院墙大门,他上了车,朝波士顿罗根国际机场风驰电掣驶去。
上飞机前的一刻,凌力拨通了秦岚的手机,“妈,我马上上飞机。”
电话那端的秦岚喜不自禁,“太好了,儿子,我和你爸在家里等你回来。”
“好。”
飞机冲上云霄的那一刻,他在心里默念着,祖国,阔别十年,我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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