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死了,下一次扑咬我就要死了。
它等待着对方的扑咬,鼻子一抽,突然就不是赴死如归的感觉,而是空前迷茫的悲哀了,悲哀得它几乎瘫倒在地。它发现它的嗅觉在不该发挥作用的时候离奇地敏锐精确起來,那个一直都很朦胧的亲缘关系渐渐清晰了:是正宗的后代,是它冈日森格与大黑獒那日的儿子的儿子,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亲孙子。啊亲孙子,这个和自己殊死搏斗的原來是自己的亲孙子。为什么,为什么要和自己的亲孙子殊死搏斗?它吼了一声,又吼了一声,一声比一声亲切温存,似乎想告诉地狱食肉魔:你是我的亲孙子,我是你的亲爷爷,难道你沒有闻出來?
遗憾的是地狱食肉魔听不懂,它一看对方又一次活着离开了自己,暴怒不止地吼叫着,惩罚自己似的一头撞在了地上,然后用前爪狠狠地打着地面:我怎么还沒有咬死它?这个威仪不肃的老狮头金獒,居然敢用不死來挑战我。它恶狠狠地几乎咬烂自己的舌头,再次扑了过去。
速度是魔鬼的,力量是风暴的,冈日森格是无可脱逃的,它被对方摁住了,它知道无论是老了还是年轻着,它都无法回避它的亲孙子地狱食肉魔声光电影般的这一扑。它沒有躲闪,而是在惊尘溅血的瞬间,主动把肩膀凑了上去。不,不要你的肩膀,我要你的命。地狱食肉魔在心里吼叫着,牙刀划过肩膀,直插对方的喉咙。喉咙颤抖了,在牙刀飞來的时候,它以极高的频率发出一阵惊恐的颤叫,然后砉然裂开,把牙刀紧紧吸住了。
血溅出來了,是西结古獒王冈日森格的血,溅在了地狱食肉魔的眼睛上。地狱食肉魔把眼睛一闭,甩头便撕。它已经得逞了,现在只需要把口子撕大一点,打斗就可以结束,它是胜利者,它不可能不是胜利者,它将在自己创造的骄傲和伟大中,把此生所遇到的最顽强的抵抗送进记忆,然后慢慢地嘲笑。
然而,想不到的事情总是出现在最后一刻,多少次从死亡线上爬出來的冈日森格其实并不会惊恐,它的喉咙的颤抖不过是一种极其有效的防护措施,颤抖中喉管滑过了利牙,只把保护着喉管的脆骨和肌肉让给了伤害。地狱食肉魔哪里会想到,它的甩头撕咬虽然撕大了裂口,但冈日森格的气息依然是畅通无阻的。就在它以为胜利已经属于自己而松开对方的时候,冈日森格腰身一挺,站了起來,迅速走向一边,在一个对方无法一下扑到的地方停了下來。
冈日森格打量着对方,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哪里是什么亲孙子啊?亲孙子有这样对待亲爷爷的吗?它的嗅觉呢,跟亲爷爷一样灵敏的嗅觉呢,为什么不起作用了?冈日森格咂摸着对方的气息,晃了晃头,一下子又晃掉了自己的怀疑:判断是沒有失误的,的确是自己的亲孙子,地狱食肉魔的勇敢和打斗方式就是证明。冈日森格摇了摇尾巴,似乎是说:不能再打了,亲爷爷和亲孙子不能再打了。
地狱食肉魔一看冈日森格还能走动,就知道自己的这一次进攻还是沒有达到目的。它恼火得几乎想把自己吃掉,撕扯着所有自己的牙齿可以够到的皮毛,以自虐的方式鞭策着自己:咬啊,咬啊,咬不死它我就不活了。然后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勒格红卫。勒格红卫和它一样恼火,绷大眼睛催逼着它:快让它死,快让它死。地狱食肉魔答应似的吼了一声,跳起來奔扑而去。它这次用了一条弯來弯去的路线,让冈日森格一时不知道往哪儿躲闪了。冈日森格盯着它,干脆不躲不闪,就那么死僵僵地立着,好像它不是一个行将毙命的活物,而是一尊沒有感觉的石雕。
但是凝然不动的石雕还是动了一下,在地狱食肉魔正要把大嘴贴向它的喉咙时,它突然自动倒地了,它宁肯被对方用坚爪踩痛踩伤,也本能地不愿意已经带伤的喉咙再次负伤。地狱食肉魔咔嚓一下咬合,什么也沒有咬到,便一爪夯过去,夯住了对方的胸脯,利牙直逼喉咙,再行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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