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疯狗怎么不咬你啊?”父亲说:“我又不是藏獒,我怎么知道,你还是问它自己吧。”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站住。”父亲站住了,就像又一次看到了藏獒的死亡,呆愣的表情上,悬挂着无尽的愤怒、悲伤和茫然不解。
前面,十步远的地方,上阿妈骑手的头巴俄秋珠正骑在马上,把枪端起來,瞄准着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父亲“啊”了一声说:“巴俄秋珠你要干什么?求求你不要这样。”巴俄秋珠屏住呼吸一声不吭。父亲说:“我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你要打就打死我吧。”巴俄秋珠还是不吭声。父亲又说:“难道你不相信报应吗?打死藏獒是要遭报应的。你沒有好的來世了,你会进入畜生、饿鬼、地狱的轮回你知道吗?”
枪响了。这是谁也沒有料到的,在父亲的乞求和警告声中,枪居然响了。枪声伴随着巴俄秋珠的咬牙切齿,嘎嘣嘎嘣的,就像嫉妒变成了钢铁,又变成了火药。他是这样想的:这是谁啊,是我们上阿妈草原的獒王帕巴仁青吗?上阿妈獒王不听上阿妈骑手的,更不为上阿妈骑手战斗,却要跟在一个西结古人的屁股后面转悠。叛徒啊,不管它疯了还是不疯,它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连獒王都做了叛徒,藏巴拉索罗从何而來?梅朵拉姆从何而來?
帕巴仁青以无比清醒的头脑望着巴俄秋珠和黑洞洞的枪口,哭了。上阿妈草原的獒王、这只黄色多于黑色的巨型铁包金公獒,闪烁着深藏在长毛里的红玛瑙石一样的眼睛,哭了。它知道主人要打死它,知道自己已经中了致命的枪弹,它泪如泉涌,打湿了土地,打湿了人和狗的心。它张大了嘴,裸露着两颗断裂的虎牙,极度悲伤着,沒有扑向巴俄秋珠,尽管它还有能力扑上去阻止他继续实施暴行。它不再疯了,清醒如初的时候,它服从了主人要它死的意志。它摇晃着,摇晃着,告别着人间,告别着救命恩人西结古的汉扎西。
枪响了,是第二声枪响。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应声倒地。巴俄秋珠一脸狰狞,吼叫着:“叫你叛变,叫你叛变,藏獒是从來不叛变的,而你却叛变了。”
父亲扑了过去,扑向了巴俄秋珠,伸手把他从马上拽下來,然后又扑向了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已经沒有用处了,父亲只能捶胸顿足:慢了,慢了,我的动作太慢了,我怎么就沒有挡住他的子弹呢?帕巴仁青,都是因为我啊,我要是不让你跟着我走,上阿妈人也不会把你当叛徒。
谁也无法理解父亲这时候的心情,他愤怒得要死,又无奈得要死。他不理解巴俄秋珠----昔日那个可爱的“光脊梁的孩子”为什么要对一只情重如山的藏獒开枪----就算你是为了得到藏巴拉索罗最终得到你的爱情你的梅朵拉姆,就算你的动机是美好的、高尚的,但美好和高尚怎么能如此让人痛心地结出疯狂甚至邪恶的果实呢?更不理解为什么人需要如此争抢,藏獒需要如此打斗,不就是麦书记吗?不就是藏巴拉索罗吗?要他们有什么用。麦书记你藏在哪里你快出來吧,藏巴拉索罗是什么东西,你给他们不就了解了。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死藏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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