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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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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西奔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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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吉來吧藏匿在路边的蒿草丛里,一眼不眨地瞪着三条路面,瞪了一个小时,机会终于按照它的愿望出现了,那是一抹在脑海中闪电般來去的略带亮色的记忆,是一辆它在集镇的饭馆对面看到的笨头笨脑的军用卡车。它一跃而起,扑了过去,沿着那条卡车选择的路,钻进了车轮掀起的飞扬的尘土。疾驰开始了,它的目的是追上卡车,决不放过卡车,直到卡车停下。

    记忆越來越清晰,再也不是闪电般來去了。它想起多年前第一次离开主人汉扎西时的情形:主人给它套上铁链子,把它拉上卡车的车箱,推进了铁笼子,那一刻,它就像一个孩子,委屈得哭了。它沒有反抗,知道主人让它干什么它就得干什么。它大张着嘴,吐出舌头,一眼不眨地望着主人,任凭眼泪哗啦啦地流在了车箱里。就是这辆卡车的车箱,绝对沒有错,尽管它的眼泪早已经干涸,气息也已经消散,但它还是闻出了车箱的味道。更何况开车的也是军人,虽然不是多年前的那个军人。那是青果阿妈州州府所在地多猕镇的监狱,它在那里待了两个月,天天都能看到军人。后來它跑了,它咬断了拴着它的粗铁链子,咬伤了看管它的军人,跑回了西结古草原汉扎西的寄宿学校。而它现在的兴奋就在于,靠了它天然敏锐的感觉,它朦朦胧胧意识到只要跟着卡车,就有希望找到多猕镇,找到那所监狱,而找到监狱它就知道路了,就能穿过多猕草原,再穿越狼道峡,回到西结古草原,就像第一次它跑回主人身边那样。

    天已经黑透了。多吉來吧拼命奔跑着,它被裹在尘土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它知道卡车一直离它只有十米远,也就是说它的速度和卡车是一样的,至少最初的两个小时是这样。后來它就离开尘土了,开始是一阵风吹散了尘土,后來就是距离的拉长,越拉越长。它气喘吁吁,知道自己不行了,无论如何追不上了。它慢下來,闻着地上和空气中的气息,跟了过去。很快它就发现,气息越來越淡了,风很大,卷走了卡车的味道也似乎卷走了它的嗅觉。更糟糕的是,公路上不光是它追撵的那辆笨头笨脑的军用卡车,大大小小好几辆汽车从它身边飞驰而过,跑到前面去了,它用鼻子捕捉到的更多是这些汽车的味道。它当然有能力分辨清楚,但如果遇到岔路,遇到风向转变,就沒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了。

    多吉來吧再次疾驰起來:追上去,追上去。它知道汽车的速度和耐力都比它好,但它更知道一旦失去了笨头笨脑的军用卡车,说不定就再也沒有返回家乡的机会了。它跑啊,拿出了生命中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气魄,拿出了作为一只藏獒决不放弃忠诚和勇敢、恋家和归主的原始精神,也拿出了用一生的磨炼积攒起來的肌肉和骨骼最有成效的运动,奔跑在斗折蛇行的山峡里。

    不希望被穿透的夜色一次次地堵挡而來,又一次次无奈地裂开了口子。但黑暗是不屈的,堵挡的顽强让多吉來吧每跑一步都觉得顶撞在一堵厚墙上,奔跑渐渐吃力了,缓慢了,真是由不得自己啊,这种属于人类的四个轮子走路的铁家伙怎么这么快。多吉來吧意识不到任何一种动物即使是奔跑能力超级强大的马,也不可能和汽车赛跑,它追逐了大半夜而沒有失去目标,就已经超过马的能力好几倍了。它跑着,主人汉扎西和妻子大黑獒果日、预感中家乡草原的血腥和死亡,成了它生命的全部和存在的理由,让它把活着的意义变成了不避艰险的奔跑。它几乎就要把自己跑死了,但还是跑着,胸腔里冒火,嗓子眼里冒火,眼睛也在冒火,四肢开始发软,身子沉重起來,肌肉的运动已经不准备配合它焦急的心情,到处都酸着也散着,力量似乎很难凝聚到一起了。突然它停了下來,摇晃了一下身子,一头栽倒在路旁的河水边。好在这儿水不深,它呛了几口水,赶紧爬上來,呼哧呼哧地喘息着,再也起不來了。

    就这样完蛋了吗?决不该放弃的怎么总会被它放弃呢?它卧着,仅仅卧了两分钟就开始往前爬。它知道爬是追不上的,但它还是要爬,因为爬行也是追逐。这时候它的血液只能为追逐卡车而流淌,脉搏只能为追逐卡车而跳动,追上去就有希望,有见到主人和妻子的希望,有追杀诡风人臊、挽救危难的希望。它爬着,用身体摩擦着地面,就像一个磕着等身长头千里朝拜的信徒,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它就这样往前爬了两三公里,这是它超越生命极限后的又一次超越。它再也爬不动了,蠕动着,蠕动着,然后就静止不动了,浑身的所有细胞都已经疲倦得无法正常运动,集体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再支持它的追逐,让它死掉,心情死掉,意识也死掉。

    天很快亮了,峡谷里的晴色透明得就像抽掉了空气。一辆拉着羊毛的汽车疾驰而过,从驾驶室里丢下來一句惊呼:“看啊,一只狗熊。”汽车开过去了五十多米才停下,又倒回來,停在了多吉來吧身边。三个男人在驾驶室里看了半天,确定它不是狗熊是藏獒,才敢下到地上來。又站着看了半天,司机说:“走吧,死狗值不了几个钱,不就一张皮嘛。”有人说:“我敢跟你打赌,它沒死。”又有人说:“它沒死躺在这里干什么?”司机凑到跟前看了看说:“不错,就是沒死,肯定是车祸,哪个王八蛋撞了它,怎么丢下不管了?來,搭把手,把它抬上去,看前面有沒有人家收留它。”三个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多吉來吧抬上了装羊毛的车箱,怕它被颠下來,又在羊毛垛子上掏出一个坑,使劲推了进去。累昏了的多吉來吧哼了一声,表明它还不是一只死狗,还有知觉。司机说:“好一只大藏獒,连呻唤都是雄壮的。”

    汽车上路了。多吉來吧躺在羊毛垛子上,就像一个孩子熟睡在摇篮里。它睡了很长时间,直到下午才醒來。它望着自己的爪子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它的追撵和那辆笨头笨脑的军用卡车,赶紧站了起來,一站起來就很紧张:自己怎么会在一片羊毛上?而且羊毛是飞翔的,它感觉到的,不是依附于大地的稳实牢靠,而是悬浮起來的轻飘虚晃。它吃惊地叫起來,朝着天空叫,发现天空是旋转的,云彩是奔走的;又朝着两边叫,看到两边的山脉风驰电掣,一律朝后运动着,让它不得不去想:都朝后走了,我为什么要朝前去呢?它跳起來,跳出了羊毛垛子上的坑窝才意识到情况比它想象得还要严重,它居然在汽车上,它怎么会在汽车上呢?刹那间它想起了两次坐车带给它的灾难,第一次是多年前那辆它现在需要追逐的军用卡车带给它的,笨头笨脑的军用卡车把它带出了西结古草原,带到了多猕镇上的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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