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地狱食肉魔身上的亲缘之气越浓厚,就越让大黑獒果日悲伤和愤怒,它悲叫一声,又怒叫一声,情绪迅速走向极点,做出了一个连它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举动:它跪下了。
大黑獒果日依照一只母獒为了孩子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尊严的本能,就像人对神的祈求那样跪下了。它两只前腿弯曲着,下巴匍匐在地,后腿翘起來,“呜呜呜”地哭泣着,屈辱地跪倒在了它并沒有意识到的亲外孙地狱食肉魔面前,跪倒在了被“大遍入”的法门和复仇的欲念以及一场咸鱼翻身的运动、一场小鱼吃大鱼的革命搞昏了头的勒格红卫面前。
天低了,草湿了,一只母性藏獒的哭求跪拜让不远处的野驴河愕然停止了流淌,哗啦啦的声音消失了,一切都平静着,只有大黑獒果日为了孩子的哭声在草原上回荡。地狱食肉魔愣了一下,不禁后退了好几步。
桑杰康珠丢开青花母马的缰绳,疾步走來,生气得眼里冒着烈火、脸上泛着绿光,在大黑獒果日身上狠狠踢了一脚,骂骂咧咧的,意思是说:丢脸啊,你给我们丢脸。你是西结古草原的藏獒,你怎么能给一个外來的坏人、一只外來的恶狗下跪?下跪和哭泣都是沒有必要的,是藏獒就得往前冲,要么咬死它们,要么被它们咬死。
大黑獒果日不会不明白桑杰康珠的指责,却无法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它不是怕死,更不是不知道给敌手下跪哭泣是一种多么可耻可鄙的行为,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死,而是救出小兄妹藏獒尼玛和达娃,一只藏獒的屈辱和两个孩子的生命到底哪个重要?在公獒也许是前者,在母獒肯定是后者。大黑獒果日沒有站起來,委屈地望着桑杰康珠,满眼都是期待:人啊,救救我们的孩子,救救尼玛和达娃。桑杰康珠看懂了它的眼神,瞪着勒格红卫喊起來:“你人的不是,人的不是,连大黑獒果日都给你下跪了,快把尼玛和达娃交出來。”
勒格红卫勒马停下了,望着大黑獒果日,心似乎软了一下,唉叹一声,跳下马,手伸进胸兜,抓出达娃,放在了地上。
他说:“公的我留下,母的你带走。”说着踢了踢达娃。
这是桑杰康珠沒有想到的,愣了一下说:“两个,把两个都交出來。”
他又说:“母的走开,母的走开。”
大黑獒果日一直跪着,哭着,祈求着,它不起來,它似乎以为人心和獒心一样,都是善良而柔软的,只要自己一直跪着哭求下去,勒格红卫就会把小兄妹藏獒全部放回來。但是勒格红卫好像沒有这个意思,他抱紧胸兜里哭泣的尼玛,再次踢了踢地上的达娃。
达娃抬头看了看他的胸兜,用叫喊回应了一声哥哥尼玛的哭泣,望着奶奶大黑獒果日跑了过來,跑着跑着突然又停下了,回望着勒格红卫,准确地说回望着勒格红卫的胸兜,哭叫了几声,像是说:奶奶,哥哥怎么办?奶奶,哥哥怎么办?然后返身跑了回去,依然是哭叫,仰头望着勒格红卫隆起的胸兜,一声比一声凄惨地乞求着:放了哥哥,放了哥哥,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勒格红卫做出抓它的样子驱赶着它。达娃撒腿跑向了大黑獒果日,跑了一半又停下了:奶奶,哥哥怎么办?奶奶,哥哥怎么办?然后又跑回來,一边在勒格红卫腿上抓着,一边哭着:放了哥哥,放了哥哥。这哭声,这乞求,似乎连地狱食肉魔也被感动了,它走过來,舔了一口达娃,像是安慰,又舔了一口主人,像是代为讨饶:要放就把两只都放了,放它们走,放它们走。
勒格红卫一把抓起达娃,重新放回了胸兜,故意使劲拍了拍它们,让它们发出了一阵更加凄惨的哭叫。
地狱食肉魔觉得这样是对的,只要不把小兄妹藏獒分开,放走和留着就都是对的。它前走几步,继续恶狠狠地监视着实际上是它外婆的大黑獒果日,监视着桑杰康珠。
桑杰康珠长叹一声,突然驱马离去了。
大黑獒果日又一次“呜呜呜”地哭起來,它拼过命了,也跪着哭求过了,现在任何办法也沒有了。它望着桑杰康珠的背影,大声喊叫起來:不要走,不要走,人啊,替我想想办法,替我的尼玛和达娃想想办法。
來到寄宿学校前,准备咬死孩子、嫁祸于人的黑命主狼王在下风处卧下來,也命令白兰狼群卧下來。它们需要休息,需要静静地观察:面前这个有不少孩子的地方,到底有多少藏獒在守护,有多少大人在陪伴?它们是应该神鬼不知地偷袭呢,还是堂堂正正地进攻?
观察是隐蔽而持久的,狼群有效地利用着草丛和土丘,不仅不让对方发现自己,还能轮换着睡觉。它们似乎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一两个孩子突然离开学校朝它们走來,或者它们饿极了,已经到了把报复和维持生命的进食融为一体的时候。在这两种情况沒有出现之前,它们的做法只能是窥伺和忍耐,因为它们已经看到,寄宿学校的帐房之前,趴卧着几只大藏獒。
而对寄宿学校的孩子们來说,庆幸的是黑命主狼王和它的白兰狼群毕竟还沒有在这个獒吃獒的非常时期取得更加有效的生存经验。它们迄今还不知道,一场來自人类的争斗已经给它们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仅地狱食肉魔正在上演藏獒屠戮藏獒的活剧,藏巴拉索罗神宫前更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藏獒之间的残酷咬杀,如今的西结古草原,到处都是供狼撕咬吃喝的薄弱点,包括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实际上是一个战地救护所,几只大藏獒都是伤残者,有的甚至正在耗尽生命,走向死亡,根本保护不了众多的孩子。白兰狼群等待的其实并不是一两个孩子懵懵懂懂朝它们走來,而是自己的发现,如果它们发现几只大藏獒的真实情况,窥伺和忍耐就将不再持续下去,咬死吃掉孩子的事情即刻便会发生。
红额斑头狼看到白兰狼群沒有再跟着它们,以为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对方不敢了,收敛了,至少不会轻蔑而放肆地再在它们的眼皮底下东西驰骋了,便把白兰狼群抛在脑海,率领自己的狼群,一心一意地跟在勒格红卫和地狱食肉魔后面,继续那种坐收渔翁之利的奔忙,继续探究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藏獒咬杀藏獒的原因和结果。它们沿着野驴河,來到牧草丰美、地势开阔的下游草场,惬意地远观了五六次地狱食肉魔对那些看家藏獒或牧羊藏獒的咬杀,更加惬意地吃喝了十几只藏獒的血肉,然后追踪着地狱食肉魔走出了野驴河下游草场。
跑在最前面的红额斑头狼突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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