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曲杰洛卓没想到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居然什么诡计也没有,一点战术都不讲,就像一个没有经历过真正拼杀的孩子,就靠着它的鲁莽和无知以及难以想象的速度,直截了当地扑向了自己。黑色疾风呼啦一声盖住了曲杰洛卓,那股重锤击石的力量压住了它的身子,也压住了它的所有本领,它期望于自己的奋勇潇洒的战斗转眼变成了摆脱危险的狼狈挣扎。
上阿妈骑手的头巴俄秋珠高兴地吆喝起来:“胜利了,胜利了,藏巴拉索罗归我们了。”上阿妈骑手们也跟着他吆喝起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曲杰洛卓奋力抗争着,以难能可贵的力量和经验,在最强大敌手的扑咬下,拖泥带水地翻滚到了一边。脖子上已经是血色濡染了,一个血洞,深深的就像藏獒的眼睛,血滋着,滋成了一条线。这一口咬得真是太让嗜杀成性的藏獒们佩服,太让曲杰洛卓丢脸,也太让西结古草原的獒王冈日森格提心吊胆了。冈日森格禁不住叫起来,是助威,也是再次表达自己的期待:一定要胜利啊曲杰洛卓。
曲杰洛卓稳住自己,看到上阿妈獒王又一次趴下了,趴得更像一只赖皮狗,紧贴着地面,散了架似的。曲杰洛卓冷笑一声,愤愤地想:你不要以为你趴得跟上次一样,我就会觉得你还会像上次那样扑我咬我,不,我决不上你的当。
很快又有了声音,依然是黑色疾风席卷而来的鸣响,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再一次朝着曲杰洛卓覆盖过来。曲杰洛卓挺着血脖子昂然而立,它认定上阿妈獒王继续趴下是为了迷惑它,就固执地一动不动,还想着在对方失算的懊恼中反扑过去,后发制人。
但在上阿妈獒王看来是这样的:它只要跟上次一样紧贴着地面趴下,对方就会以为它又在蒙骗,目的是为了改变战术。是的,它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考虑到对方是一只聪明的藏獒,很容易识破它的诡计,它就干脆不使诡计了。
结果和上次完全一样,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笔直而略显笨拙地扑过来,一下子罩住了曲杰洛卓,曲杰洛卓的勇敢对抗又一次变成了狼狈挣扎。等它挣扎着脱离上阿妈獒王的撕咬后,发现这一次对方的牙齿还是深深扎进了脖子上的那个血洞,一个血洞连续扎了两次,那血洞就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了。血冒着,冒成了一股水,把曲杰洛卓的半个身子都染红了。
巴俄秋珠带领着上阿妈骑手们再次吆喝起来。
紧张观望着的西结古獒王冈日森格突然张大嘴,想用叫声提醒曲杰洛卓:注意啊,上阿妈獒王下一次的进攻一定还是前两次进攻的重复。想了想又把吼叫咽回去了,它知道曲杰洛卓能听懂的声音,上阿妈獒王也能听懂,自己的提醒不仅帮不了曲杰洛卓,反而会害了它。
果然就像冈日森格预料的那样,上阿妈獒王第三次重复了先赖皮狗一样地趴下,然后以狂飚突进的力量直截扑咬的办法。
曲杰洛卓绝对不相信上阿妈獒王的第三次扑咬还会这样,它不愿意陷入对方的诡计,却陷入了诡计后面的诡计。它仍然静立着不动,结果发现自己又错了。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根本就不想用迷惑对手的办法改变战术,对它来说,没有战术的战术是最有用的战术,没有诡计的诡计是最好的诡计,用人类的成语形容,那就是大象无形、大巧若拙。它成功地第三次覆盖了曲杰洛卓,第三次咬住了对方的脖子,更不可思议的是,它的牙齿第三次深深扎进了已经扎了两次的那个血洞,血洞更深更大了。
曲杰洛卓的脖子上血滋着,滋成了一根棍,看到那根棍的人和狗都知道,大血管断了,出现了一片喊叫声,在上阿妈方面是兴奋,在西结古方面是惊叹。看不到那根棍但能感觉到热血滋涌的曲杰洛卓也知道,自己的大血管正在快速送走鲜活的气息,命脉正在关闭,死亡即刻就会来到眼前。
曲杰洛卓回头看了看肝胆相照的獒王冈日森格,看了看它日日夜夜都想回去的西结古领地狗群,看了看它的主人班玛多吉,两行诀别的眼泪簌簌而下。獒王冈日森格用同样悲伤的眼泪诀别着曲杰洛卓,走了过去。班玛多吉从马上跳了下来,边走边喊着:“曲杰洛卓,你回来吧,回来吧。”
曲杰洛卓没有让獒王冈日森格和主人班玛多吉走到自己跟前来,它浑身一阵剧烈的抖动,似乎把所有的精气都从骨髓深处抖落到了四肢上,然后跳了起来。谁也没想到曲杰洛卓脖子上的血滋成了一根棍还能跳起来,更没想到跳起来后它还能以风的速度扑向上阿妈獒王。
趴在地上的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起身迎战,奋力打了一个滚儿,打出了六米之外。曲杰洛卓擦着对方的獒毛呼啸而过,下雨一样淋了对方一身血,然后直飞而去。它没有停下来转身再次扑向上阿妈獒王,它好像再也停不下来了,飞着,飞着,直直地飞着,鲜血淋漓地飞着,飞向了上阿妈领地狗群,用自己峻急猛恶的奔势,撞开了一道豁口。
曲杰洛卓把自己从上阿妈领地狗群的豁口中扔了进去,如同把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山顶扔向了深渊,力大无比。人和狗都不想让它撞到自己,纷纷躲闪着,只有跟它交过手的驴大的雪獒没有躲闪,它怀揣报恩的心情,从一个本来不会撞到它的地方迎过来,横挡在了曲杰洛卓前面,神态是慈祥的,叫声是轻盈的,眼睛是湿汪汪的,里面除了感激还有同情。它知道按照惯例,这样的神态和叫声一定会使曲杰洛卓停下来,停下来当然还是得死去,但至少可以感觉到同类送别的眼泪,同类也可以感觉到它离世前的不舍。獒类世界的同病相怜和惺惺相惜由来已久,这种祖先遗留的心态是从来不分敌手还是朋友的。
但是曲杰洛卓没有停下,它迎着雪獒直撞而去,就像撞在了山上,山倒了,它也倒了。脖子上的血哗地一下喷成了柱子,接着就没了,好像这是最后一次喷涌,把剩余的所有鲜血都喷涌完了。曲杰洛卓静静地躺在地上,眼光以最艳丽的血色扫视着天上的蔚蓝,呼吸和心跳却正在迅速而不情愿地消失着。
同样失去呼吸和心跳的还有驴大的雪獒,雪獒死了。曲杰洛卓撞在了它的肚子上,肚子没有烂,但里面的脏器肯定彻底烂了,烂得它连伤别的感觉都来不及表达了。雪獒一身洁白,即使内脏出血,外表也像雪山一样高贵而耀眼。
在包围着死去的曲杰洛卓和雪獒的上阿妈领地狗群里,首先传出了哭泣的哀叫。接着,西结古领地狗群也嗷嗷嗷地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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