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宣于重脸色又一黯,“后来我又看见他了……他到处躲,所以我拿着火把到处追他……追他……”
夕颜明白了,这场火是宣于重放的。或许是贺术碹的突然出现,让宣于重本就混乱的记忆进入了一个刺激点,然后追着他眼中的那个‘贺术敦遥’点燃了他所在的宫殿。碧泉宫当时正处在战时,众人无法分神救火,又加之宣于重后来也许是陷入了幻觉四处追寻着放火,所以火势就渐渐蔓延开来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大火……
可,贺术碹人呢?就算疯了的宣于重不让他接近,他应该也是有办法的,至少不可能让宣于重伤了自己……那么,贺术碹人呢?
“阿爹……”看见宣于重诧异的眼睛,夕颜忙又改口:“重,你还记得你在哪里看见王上的吗?”
宣于重指着自己身后的宫殿,也就是宣于恪所在的地方:“就在刚刚啊……我还拿……”
显然他的记忆又陷入了混乱,夕颜打断他:“不是的,重。不是刚才,你还记得你最先看见王上的地方吗?”
“最先?”宣于重面容呆了呆,然后道:“记得啊,王上还是敦遥王子的时候,父亲带我去王宫参加宴会……”
“重!”夕颜再次打断宣于重,几乎快失去耐性——她心里很不安,贺术碹不会这么无故失踪!可她不能接受他已遭遇不测的想法,她宁愿想他是出于惊诧和意外而躲避不及被失了心智的宣于重所伤,或许跌在某处山坳或是山崖,然后她会找到他!她一定会找到他!
宣于重仿佛被吓了一跳,闭了嘴,愣愣望着夕颜。
夕颜看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俊雅华贵、意气风发仿若昨日,怎今日就是这般灰发如逝、苍白疯癫?‘梯云台’终于崩塌,可随之崩塌的亦是他的心智。僵白如魑,猩红如魅,魍魉般在这了无生气满是尸体的山中鬼蜮里四处游荡……
温热的泪,酸楚的滑落。惊慌了对面的苍白:“小楠?小……小楠你怎么了?哪里痛吗?还是我惹你生气了?别哭……你别哭……好吗?小楠……”
夕颜忽然松开双手张臂抱住宣于重,眼泪如潮水般汹涌在宣于重猩红的襟口:阿爹……我宁愿你是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化作一缕幽魂一方散魄,去往你心之所念的地方,也不愿看见你变得如今这番模样……
宣于重揽着夕颜,纤长苍白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夕颜的发,眼里柔得如一汪清泉:“别伤心,小楠……我会保护你和颜儿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别人说什么,我对你的心都不会变……你再也不会孤单,有我与你永世相伴……”
夕颜心里一酸,眼泪更是汹涌。
宣于恪依旧站在宫殿的门口,一步都没有动,静静的看着这边,脸隐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夕颜稍稍平稳了情绪,再又抬头看着宣于重的脸:“重……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王上,你好好想一想……就在几天前,你是在哪里看见王上的?”
“……很重要的事?”宣于重疑惑的望着夕颜。
“就是……”夕颜耐心道,“就是颜儿的事。我怕他会伤害颜儿,所以我想告诉他……”
谁知宣于重忙忙摇头:“不。不,小楠。颜儿是我们的女儿,我会保护她,也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颜儿。”
夕颜几乎又掉下泪来。急忙克制住,再向宣于重道:“好,不告诉他颜儿的事……那我们一起去找他,跟他说清楚,请他不要再纠缠我们?”
宣于重似乎很迟疑,好似在担心,可是又不愿拒绝眼前的‘蔚楠’的要求,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道:“好吧……”
夕颜心下一喜,忙道:“那你还记得王上在哪里吗?”
宣于重更迟疑了,抬了头张望,各个方向都看过,眼神却始终迷茫。
夕颜不敢催他,怕扰乱他的思绪。
宣于重又看了半天,最后朝夕颜摇了摇头。
夕颜心里一下失望。可是看着面前的宣于重,又勉强不得,勉强也没用……想着她和宣于恪一路走过的地方都没有发现贺术碹的身影,那么也就只能继续往上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了。这般想着,便是对跟前的宣于重道:“那我们一起去找……你要是想起了哪处,就告诉我,好吗?”
宣于重好似不敢违抗终于重逢的‘蔚楠’,乖乖点头。
夕颜这才又想起宣于恪,转头见他还在原地站着,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恪哥哥?有什么事吗?”
宣于恪上前了两步走到廊柱旁,却还是没有步下台阶来:“我想我们分头行动比较快。你带他直接朝上走,找路过的宫殿,至于岔路那些地方就由我来……若是找到了你们就在原地等我,若是没找到……就返回到这里汇合。”
夕颜未觉有异,心下想了想觉得宣于恪这个办法也好。现在宣于重当她是蔚楠,就算一时再发起疯来至少也不会伤害她,但对宣于恪就不好说了……这般想着,便同意了宣于恪的提议:“那你小心。”
宣于恪点头。
于是夕颜便拉着宣于重朝往上的石阶走去。
台阶上的宣于恪,只是静静看着两人。一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间树后,他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血,已经在脚下流淌得如一面暗红色的镜子。血迹从殿内一直至刚才他所站的位置,再至现在所立的位置。左腹上,插着一柄匕首,刀刃直没入腹,只有银色的刀柄留在外面。所以他刚才有意的用披风遮住了一点儿,也一直站在阴影里,就是不想让夕颜发现。
多么讽刺啊……
十岁的时候,他没有死在救夕颜的意外中。十二岁的时候,他没有死在家族的覆灭中。其后的岁月里,曾随同伏公上战场、斗政敌,他没有死。就连后来‘梯云台’上先后的跳下和滚落,他也没有死。面对贺术砥的大刀时,其实已有了觉悟,可夕颜救了他……未料到最后,他却是要死在自己亲生父亲的手上。
果真是报应吧。
儿子不认其父,便如违背纲常伦理。
力气终于耗尽,宣于恪扶着身边廊柱,慢慢滑坐下来。
轻吐一口气,宣于恪背靠在廊柱遥望着远处的天空……五月的天空,好蓝啊……他不由又想起那个明媚的午后来,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梨花带雨的在墙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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