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心底再是尖锐一痛。尽管她不愿去想也恐惧去承认,但贺术砥也不是傻子,贺术碹是因她的背叛变心才挑起这场内斗的……可笑她总埋怨命运的玩弄,埋怨命运迫她为别人的情债不断偿还和付出,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在害他人呢?
无论是贺术砥的夺位,贺术碹的起兵,这都不是他们原本打算走的路。就连贺术碄、贺术础也都不该是现在这样的结局。她为父辈们的纠葛失去了几乎所有,而她身边的人们又为她付出了几乎所有。她不是没有‘得’,而是她无法将那‘得’留住。
双手不由移向小腹,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成长……或许他会和他的父亲一样霸道傲慢,又或许她会和她的母亲一样美丽……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试想过他或许会结合父母的特质?
六年之前,她也曾有过他的孩子……似乎那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孩子将成为她稳固地位的基石。然后,她再凭着这个孩子一步步更接近她的目标……她曾经想过要为这些得到而感恩、而给予回报吗?她曾责贺术砥和贺术碹都是只会给人以自己愿意给予的而从不会毫无保留,可是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给予贺术础的时候,自以为全无保留,却不问人要不要。不想给予贺术砥的时候,甚至吝于去感受他的真心,而毫不犹豫的不停的伤害他。
她又何尝不是这般自私而冷酷?
自以为自己迄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命运的逼迫,其实何尝又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其实不是命运束缚了她,而是她紧抓了命运不放手!
如今,才是看清,却已是无路可走——
贺术砥如何?
贺术碹如何?
贺术础如何?
宣于恪如何?
抛哪一个又舍哪一个?
而如今他们又可还能凭她取舍?
撑身坐起,夕颜面朝贺术砥,即使心中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抱了一丝期盼:“砥……如果我放弃了、再不做什么了,又如果我能劝得了贺术碹回头……你还能放过他们吗?”
果然贺术砥摇头:“现在的一切都已经脱离你的掌控了,颜儿。”
夕颜不死心:“可是,砥……”
贺术砥大掌抚上夕颜脸颊,声音很轻,眼神很淡:“所以不要再搀和进去了。无论是你关心的哪一个,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而且也都必将走到底。不是我说放就能放,也不是他们想放就再能放。而你,我这辈子或许最不该爱上的女人,这一次,你才是真正要等待命运的安排了。”
陌生的感觉盈上夕颜心头,此时的贺术砥竟教她一丝也看不透。
讥讽自贺术砥眼中浮现:“我忽然觉得‘红颜祸水’果真没有说错你,你比你母亲更能祸害人。她只是毁了一个士族,而你,却可能毁掉一个国度。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只想着你无论如何也不是我的对手,可是却没想到你这般轻易就让那个我最为忌惮的男人动了真格。宣于颜啊宣于颜,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是如此的爱你,如此的想让你和王位两全,为什么你偏不呢?总是要爱你的人做出一个选择,如果选的不是你,你就将之全盘否定,然后冷酷的对待。这样的任性,这样的霸道,这样的偏执,让我爱极了你……也渴望极了亲手掐死你……”
感觉移到颈间的大手上的力道,以及对面森冷的气息,一丝恐惧终于漫上了夕颜的心:“砥……你不能杀你的孩子第二次。”
那一丝冷漠移向了她的小腹,似静了许久,才又回到她面上:“现在知道怕了吗?现在知道错了吗?你知道你那冷酷的自私害了多少人?你觉得自己坚定,你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然后就自顾自的朝着那个所谓的目标不停前进,完全不顾身后有多少人因你而绊入荆棘。可是你忘了,他们不只是你的棋子,也不只是你说抛掉就能抛掉的……欲望,每个人都有。迟早,你也会有被那些欲望追上而掩埋的那一天。”
夕颜望着贺术砥:“那么你呢?难道你又不是这样?为何将所有都只算在我的头上?无所不能的贺术砥终于也有内心恐惧的时候,怎么你这般害怕贺术碹吗?知道原来自己的父王从来有所偏爱,却不是自己,伤了你的心吗?”
对面那目中的愈加阴郁,教夕颜笑了起来:“呵……我发现贺术砥你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人……极尽取悦自己的父亲,甚至不惜杀掉自己的骨肉,可是到头来在父亲的心目中最钟爱的儿子却不是自己;而自己的母亲也不过是给了自己生命,对自己的爱竟远少于对自己的惧怕;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人,可爱上了之后却发觉那女人的心永远也不会在自己身上……知道吗,砥,你这是迁怒。你将我的错处一一数尽,将一切的不能掌控都怨怪在我的身上,只因你害怕了、感到挫败了……你终于发现其实自己并不强大。”
…………
……
王后有孕的喜讯并没有缓和眼下的局势。
虽王上大喜,命宫中连日开宴庆贺,朝臣们也皆相送礼祝贺,但东武郡王贺术碹起兵的阴影却无时无刻不笼罩在王宫乃至王城众人的心上。
朝廷的军队已经发出,由封公父子,也就是王上的外公和舅舅们亲率前往东面兵变处实行‘剿灭’。
一月后传回消息,说是贺术碹用兵如神,朝廷军尚未抵达便遭伏击,损耗甚重。再又军中盛传其实贺术碹才是正统,军心浮动,气势不稳,虽还未有逃兵出现,但显然已输了阵势。
再又一月,情势更甚。报回的消息称贺术碹已占据东部及东南部重要城镇,并还在迅速扩张,叛军人数已达三十万之众。
时值十月末,凉鄍已渐入冬季,南面与葵达之战进入歇战时期,于是贺术砥再调前线二十万军转往东部支援。
伏公并宣于侯向国主请战去战地支援,未准。
中陵郡王贺术础向国主请求去碧泉行宫冬养,亦未准。
至十一月,王后生辰。伏并宣于二家请入宫贺寿,上仍不准。
于是,以养胎为名,宣于王后已被禁于王后殿两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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