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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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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十三)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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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又觉得有一种怀旧的伤感。那是一种隐隐的、像烟云一样的愁絮。她有一种像从山顶寺庙坠入深谷一样的失落感。那个可怕的寺庙是毁掉了。可是这么多年,自己又得到些什么呢?……那个发霉的老院子固然可怕,但它毕竟留下了童年一些美好的记忆;留下了和黑虎哥的友谊;留下了一个少女的初恋……这一切,又都和那个老院一同埋葬了。唔唔,珍珠渐渐理出头绪來了,她留恋的是这些。甚至,她还怀念她的奶奶----那个在童年给过自己疼爱的老女人----那个牛高马大,创造了这个大院的母骆驼。

    可是,这一切都不存在了,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现在,她忽然觉得最可怜的还是奶奶。那个老女人拼尽一生心血,由贫穷走向巨富;如果她还活着,亲眼看到这个大院又变成一片灰烬,该多么伤心?!啊,这世界真像一个谜。人生无常,变幻莫测啊!抗争,追求,奋斗,这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珍珠把头深深地埋到胸前,良久良久地沉默着。心中的酸痛和凄苦简直再也容不住了。回家已经十多天,她除了看到柳镇一些表面现象外,对所有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刘尔宽大叔和大龙除了帮她操持房屋住处,送了些柴米油盐外,并沒有告诉她更多的事情。有关黑虎的消息更是绝口未提。不知是一言难尽,还沒來得及,还是有所顾忌。至今,她还不知道黑虎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就像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经历一样。这些表面热情的照应下,似乎掩藏着一些悲凉。刘大叔再不是自己家里的长工了。他做了镇长。这一地位的翻转,会不会带來感情上的变化?他还会像从前那样怜悯我吗?大龙虽说和黑虎是世交兄弟,可自己毕竟沒有和他相处过。过去,自己长年住在深宅大院,和一般的庄稼人沒有任何來往。今天,柳镇谁是自己的亲人呢?当她流落外地时,那么热切地想念家乡;可是如今回來了,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是个无依无靠、孤孤单单的人。

    珍珠不知今后该怎么生活。她甚至怀疑还有沒有勇气生活下去。

    夜风带着凉气。她打个寒噤,双手扶住老楸树的树身,使劲站直身子,慢慢向屋里挪去。等待她的也只是一座空荡荡毫无生气、毫无温情的笼子。

    正在这时,刘尔宽到院子里來了。

    珍珠扭转身,和他打了个招呼,忙向屋里让。屋里漆黑,刘尔宽沒有客气,头一个迈进门槛,同时“嚓”一下,划了根火柴,在屋里晃了晃,找到了窗台上的一盏小油灯。第一根火柴熄了。刘尔宽又划了一根,点上灯。往一只木凳上坐下身子,习惯地抽出烟袋,装好点着,“吱吱”地吸起來。

    珍珠随在他身后,一直沒有吭声,默默地看他进屋、划火柴、点灯、抽烟。一切都还像当年那样随便,心里忽然感到一丝儿暖意。

    珍珠走进屋子,往床沿上轻轻坐下,抬手抿抿头发。她看得出,刘大叔这趟來,不像马上要走的样子,好像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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