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请你,偏要偷偷摸摸进來,江湖气不改!”弘历眼见英英提着壶过去要往竹篾“杯”里倒水,忙笑道:“英英,那是笔筒儿!你也眼睛不好使么?”英英笑道:“吴瞎子眼睛不济事,是上了火。竹篾儿茶水祛热,管情就喝好了。即使不行,我换杯就是了。”
“使得的,使得的。”吴瞎子笑着端起满是筛子眼儿似的“杯”,依然平静地和刘统勋攀话:“这府里有个温家的老婆子恶作剧,偷走了我的腰带,给我换了根麻绳,刘爷你说可气不可气?要不瞧着四爷脸上,就把麻绳给她吊起!”他说着话,“杯”里已倒满了水,可煞作怪的居然滴水不漏。弘历惊讶得双目圆睁,离座凑到跟前,仔细看,满杯的热水冒着白烟儿,筛眼间像被什么透明的胶汁护着,楞是不漏水!弘历压根沒留心吴瞎子说了些什么,用扇柄划拨着热雾,说道:“奇,奇!这是法术还是真功夫?”说着便要伸手端杯。吴瞎子笑道:“这妮子跟前可玩不得假,这是我用气护着,四爷一端,准漏。”又仰脸笑着对嫣红道:“给点茶叶,白水怎么吃?”
英英说道:“四爷别信他,我看也是个江湖篾片儿,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领。您瞧,我也能用气护住这水不洒!”她说着便端起篾筒儿,果然也不漏水,刚说了句:“你也不过如此----”突然“杯”衣激箭般喷出來,恰就都溅在她的脚上。英英“哎哟”一声将杯放在茶几上,那杯也就不漏了。几乎同时,嫣红站在一丈之外,满抓一大把茶叶撒手一扬,说道:“给你茶叶!”
“莫恶作剧,少许一点就够了!”吴瞎子挤着眼,双手箕张,但见半屋碎细飘摇的茶叶着了魔似的一片片旋转着聚拢,慢慢移到吴瞎子面前。吴瞎子三个指头从容取出一撮泡在水里,手一推茶团道:“回去吧!”那绣球儿大的茶叶团疾飞回去,嫣红忙不迭双手來接,已是撒落地下许多。她脸一红说道:“佩服,吴瞎子名下无虚。”
至此一场文盘斗功结束,高下胜负不言自明,众人粲然一笑。弘历笑道,“两个泼妮子敢这么慢客,太沒**了。”嫣红道:“我们过了黄河,在索家镇见过他!就算黄河渡你沒赶上,后來在老槐树那一战,打得狼烟动地,你怎么敢袖手旁观?你不是奉了李爷的命保护我们主子的么?”
“小的有罪。”吴瞎子宽宏大量地一笑,说道,“槐树屯我确实在场。因为又玠公再三至嘱,事不危急不出手。那些野高粱花子土镢头笨镰刀,我看黑无常他们就招架不住。不过,那个铁头蛟,还有掉到井里的黑无常还是都落在我手里,这次进京给您带來了。”他又转脸对嫣红、英英道:“你们是温家嬷嬷养女,我是黑嬷嬷养子,论起狠來,都是端木家一手活计。本是同根生,相煎莫太急,好么?”说得嫣红也是一笑。
弘历听说擒了铁嘴蛟匪首,心中大喜,但他是个端凝持重人,只用黑瞋瞋的瞳仁盯着吴瞎子,微笑道:“着实不容易,着实难为你!论起來还是李卫会办事。铁头蛟是联络各方匪徒的人,一定知道是谁主使追杀我。我此番一定审个水落石出。延清公,你说我不杀人,我只能承认我不轻易杀人。我一定叫你看看,弘历是不是懦夫孱头!”
“铁头蛟已经招了。”吴瞎子不安地看一眼刘统勋,斟酌着字句说道:“这人打不怕杀不怕,我治不了。李制台说弄几个女人试试,就在窑子里挑出几个出精儿的母狗,果然再审,承许他这几个女人,铁头蛟就一兜儿全招了。”说着又看嫣红英英一眼,二人听他粗话说得不堪,都背转了脸暗笑。刘统勋极聪敏的人,知道自己在场不方便,他也不想在这些事上知道得太多,因袖了木料调拨单起身告辞,说道:“铁头蛟他们已经交给邢家兄弟看管,奴才沒有审过他们,是李制台审的。他们已经开了口,四爷只问他们就是了。”弘历也站起身來,叮嘱几句公事,又道:“俞鸿图你们可以半真半假地谈谈,这是个人才,可惜了材料儿的。”
送走刘统勋,弘历立刻叫人传带铁头蛟和黑无常。吴瞎子也要退出去,弘历笑道:“你不要学刘统勋,他是命官,你是江湖上人。”吴瞎子笑道:“是李制台钧令,不要我在官面上走动,江湖上的人一到官面上变成狗腿子,黑道上就吃不开了。”弘历大笑,说道:“铁头蛟他们还能回江湖?既入这家门,就是这家人,李卫就是经你的手控制黑道的吧?我不误你们的事就是。”吴瞎子道:“我也只管着沿江几省,别的省李制台怎么控制另有其人。现在李制台和黑嬷嬷、端木家有了來往,我就更不清楚了。”
“端木家是个什么身份,江湖上名声这么显赫?”
“这个----”吴瞎子道,“这两个姑娘难道不知道?”
“我是问你。”弘历一笑。
吴瞎子嗫嚅道:“他们是前明年间败落的,二百多年的大世家。历年间改名换姓走镖,从康熙三十年封刀,聚族习武种田,不再插手江湖。不过他家牌子太亮,每逢年节,各地绿林、镖局黑白两道的都还去给当家的拜贺。去年老爷子过世,临终说,‘江湖上的事,谁再插手,就逐出端木门庭,太平世道,习武只为健身,种田吃饭比什么都强。’”他看着嫣红和英英笑道:“别看她们有了身份,现在连个回门的地方也未必有呢!”弘历叹道:“这个爷子深通养生活命之道----”还要往下说,见邢建业带着铁头蛟一前一后进來,便住了口,盯着审视这个铁头蛟。在黄河风涛中只顾应乱,听见过他吆喝几句。槐树屯二次相遇,离得远,也沒有瞧清面目。此刻近在眼前,才见这铁头蛟三十岁上下,白晳清秀,半点狞恶相也沒有。只个头瘦小,伶伶丁丁的,一双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不甚安分模样。弘历看了他足有移时,突兀一句问道:
“听说你是采花贼,是么?”
铁头蛟双手一撑,盯住了吴瞎子,说道:“王爷别听别人放我的坏水儿。我练的童子功,这回被拿住才……破了戒。老端木家门前挂的铁牌,‘采花贼有进无出’!我要采花,敢年年登门拜寿?这两个女娘们,是李叫花子----不,李制台送我的……”
“你为什么叫‘铁头蛟’,头格外结实么?”
“小人原名范江春,水里营生走得。江湖上有人损我,叫我‘泛江虫’。我嫌难听,有一次水里讨换一船瓷器,几个兄弟下凿子也沒弄沉它,我一个猛子潜过去,在水底把船板顶了个大洞,从此有了这个名儿。”
这两句问答,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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