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的拿去。咱们这庙住着王爷,相爷,不能叫他们比下去了。”
弘时原本要进山门,听见这一说又站住了,笑道:“你们还算出家人,在这上头争奇斗富,贪嗔痴俱全,佛祖也不要这样弟子----做这么大功德,得要多少银子香火法事钱?”法印伸出巴掌亮亮,说道:“原是十三王爷独自出资五万。方先生说,这是国事,他也不能后人,也兑了三千两。张相爷不信佛,夫人和小姐各捐了一千两,共是六万五千两。”
“我出五千两。”弘时说道,“你告诉悟心大和尚,只管虔心祈雨,三天内天降甘霖,我叫礼部表彰,从国库里再拨一万银子,听着了?”说完抬脚进了山门。自从张廷玉,方苞和允祥相继住了清梵寺后,寻常香客早已摒绝,门口守的都是怡亲王府的太监和护卫。见弘时跨步进來,忙都躬身迎接。弘时问道:“十三爷这会子睡中觉呢?”
一个王府太监忙道:“我们王爷连着几日不歇晌觉了。他老人家挪了净心精舍,原來那地方离大非殿太近,和尚们念经舌噪得心烦----又不愿一点也听不见经声,就挪西院去了。奴才带爷去!”说着便在前头带路。却不从原來的西廊向北,一进山门便西踅。由廊后甬道向北一箭之地,便见一处座西朝东小院掩在茂林深处,院子里却一色都是竹,凤尾森森,龙吟萧萧,极为清幽,门额上白地黑字一笔颜书四字:
净心精舍
弘时便道:“你去吧,我自己去见就是了。”
“请王爷恕罪。”那太监却不退去,赔笑说道:“张相定的制度,无论何人见王爷,我们得有人陪着。”
“连我也不例外?”弘时似笑不笑说道,“你去吧!张相有话叫他找我。”说罢一挑帘子进了允祥屋。那太监倒也真的沒敢跟进來。
弘时一进门便嗅到一股浓重的药香,因乍从亮处到这里,暗得什么也看不清,定了定神才见允祥和衣半躺在大迎枕上,大热的天儿腹部还盖着薄毯,却是形容越发削瘦,脸和手都苍白得沒点血色。一个宫女长跪在地捧着药碗,弘皎偏身坐在炕沿用调羹一匙一匙地喂药。见弘时进來,弘皎点头一会意,对闭目不语的允祥轻声道:“弘时三哥來瞧您了。”弘时忙跪下请安,说道:“十三叔,侄儿给您请安!”
“哦,弘时呐。”允祥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弘时,有气无力地说道:“难为你,这么热天儿跑來瞧我。快……起來坐着吧。”弘时答应一声,稳稳重重起身坐了窗前木杌子上,赔笑说道:“接着承德的信儿,皇上六月初三起驾,初九回京。这几日忙着预备接驾的事,还有些别的细务缠身,沒得过來给叔叔请安。方先生偶尔见见,张廷玉日日见面的,请他们代侄儿叩安问好儿了。”允祥似乎缓慢地透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方苞方才跟我说了皇上回來的事。你们又要忙起來了。可惜我……可惜我这回可帮不上什么忙了。”说完轻声一咳,又闭上了眼。
弘时看着这位叔父,心中也不胜感慨。允祥是雍正二十四兄弟中经历最坎坷的,幼年襁褓中母亲莫名其妙地出宫为尼(参看拙作《康熙大帝》第三卷),受尽了兄弟们的欺侮**,有点头脸的太监也敢整治他,唯独雍正亲之爱之,一身呵护才得以成人。在逆境中允祥养成了天不收地不管的倔烈性子,使气任侠扶危济困,是出了名的“侠王”。康熙见他人品正直与人接物无曲无阿,曾亲口夸奖为“吾家千里驹,几是拼命十三郎”。当年英风飒爽,谈吐雄健,佐雍正办差力担重任,指挥如意,在康熙晏驾当日,亲赴丰台大营斩将夺权,陈兵畅春园外,雍正才得以顺利登极。追想当日豪侠英雄风采,今日却到了气息奄奄,床箦垂目待死之人,弘时不禁暗地长叹一声,口中却笑道:“十三叔别想那么多。安心静养,痊愈了做什么事都从容的。弘皎,头回我就说过,叫你请贾神仙來看看。沒有请到么?”
“三哥來得正巧,贾士芳一会儿就到。”弘皎微笑道,“早就说请,方苞和张廷玉拦住了,说那是邪魔外道。后來他们大约听说贾神仙的多了,不再拦了,贾神仙又云游出京了。我打听着,前日又回了白云观。请了两次,才答应今儿下午來看看的。”正说着,允祥忽然闭着眼轻声道:“來了來了……人不可貌相,真真一点不假!”
弘皎弘时吃了一惊,环顾四周毫无动静,但见窗外碧树森森,窗内阴气沉沉,二人气短间便觉毛发悚然。正沒做理会处,院外一个公鸭嗓子声音传进來,“神仙爷,请这边走。”接着帘栊一响,贾士芳已经进屋。弘皎忙迎上去笑道:“您是贾仙长?快,快请。”
贾士芳仿佛永远只是一身装束。皂衣皂靴,一顶雷阳巾显得略大一点,连额头都遮住了,孤拐脸上亮晶晶的,像是刚刚用水洗过,白得毫无血色,却是滴汗全无。他站在门口朝三个人看了一眼,微笑道:“适才已经和十三爷神会,这位是三爷,这位是七爷吧?”
“是,宗室里排行各房叫法不一,也有把我排在老六的。”弘皎惊异地打量着贾士芳,说道:“这是三爷。”此时允祥已是双眸炯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奇人,却一声不吭。
贾士芳向允祥一揖,走到榻前,俯身轻声道:“十三爷,贫道稽首了!你的病不相干的,这会子已经好些了,是么?”
“是,我觉得不晕了,眼睛似乎也清亮了些。”
“不是‘似乎’,其实心明了,自然眼亮。十三爷,你胃气不展,饮食有亏啊!想不想吃点东西,比如桂花糕?”
“桂花糕?!”允祥眼睛一亮,竟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真的,我怎么就沒想到它?我真的肚里饥,想吃呢!”弘皎早已看愣了,过去三天里头,父亲只勉强喝过两小碗粳米粥!醒过神便一迭连声命人:“取桂花糕來!”
贾士芳含笑看着允祥吃完两块桂花糕,亲自从银瓶里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允祥接过來滋咕滋咕居然一气饮尽,畅快地喘了一口气,笑道:“总有两年沒有这样畅快饮食了,谢谢你,你怎么捣弄的,也沒见你发功行气,烧符驱邪的呀!”
“十三爷,《道藏》三十六部经共一百八十七万六千三百八十卷。可《洞真经》者仅通‘上炼’之术,习《洞本经》者仅知‘按摩’之法,习《洞神经》的略明‘黄庭’之道而已。万法通幽,岂能一格拘之?”贾士芳徐徐而言,“那种故作玄妙,装神弄鬼之辈,原是道家下乘之辈的勾当,十三爷叫他们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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