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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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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河防风雪会故交 论政治歧道天津桥(二)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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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有桥挡风,连雪也没有,倒暖和些,”李绂笑道,“——这座桥桥座儿像唐时风格,上边的亭子死板,是前明格调——为什么叫‘天津桥’呢?”罗镇邦道:“洛阳为九朝古都,唐时各地秀才进京赶考,都从这桥上过,犹如青云路口,所以名为‘天津桥’。”李绂点点头,叹道:“一晃就是千百年,桥在,人呢?当时的秀才就是今天的举人了,也不作八股文,真是享福啊!看这桥,唐时洛水也并不大嘛!”

    李绂的话虽不多,却不自觉间刺了田文镜。谁都知道他是三赶京试落榜,过不去“天津桥”的落魄“秀才”,纳捐拔贡选出的官。众人便都不敢回话。田文镜却似不在意,吊着嘴角笑了笑,说道:“洛阳共有四条河,伊、洛、瀍、涧,过去是分注入黄河的,后来伊河改道和洛河相并——是宋代陈康为通舟楫凿通了——洛河才有今天这个规模。陈康不是进士,没有跳过龙门,可他这么一办,天津桥也就不实用了。”李绂自知失言,脸一红没言声。田文镜兀立雪中,望着北岸灰暗阴沉的洛阳城,许久才道:“镇邦,我明天去看涧河入黄河口工程,然后沿黄河北岸查看着回开封,你别介意我发作了你那许多。你办事还是认真的,毛病儿应我推一推,你才动一动。听下头的调唆,指着我们同年从省里藩库里挤银子。告诉你,洛阳商贾富甲天下,这里挂千顷牌的大绅士是全省最多的,要从他们身上打主意。省里的银子也不是我田文镜的,一条黄河要花多少,你连想都想不出!还有春荒赈济种粮口粮,那不都是银子?这些富户拥产坐吃,没有朝廷花钱办这些事,他们安生得了么?他是铁公鸡,你要有钢钳子拔毛!不要手软——这是为他们好。理喻不通,只好跟他不客气了。”李绂在旁听着,这些话没有一句入耳的。谁富,就用“钢钳子”拔毛,那叫劫贼勾当!堂皇国家取财有制度,怎么能乱来?但田文镜又是秉承雍正意旨,就有一车话也只能到北京见皇帝去说。李绂原想田文镜总要在洛阳盘桓三五日,自己趁空好好和他聊聊,听说明天就走,不禁一怔,想了想,说道:“文镜,我想借一步和你说句话。”说着将手一让,二人便离开了天津桥,沿洛河岸向东漫步。

    此刻风小了些,洛河河面冰上已盖了半寸厚的雪,映着对面灰暗的石堤,片片白羽无休无止地落着,冻河两岸除了落雪的沙沙声一片寂静。许久,李绂才道:

    “抑光。”

    “唔。”

    “你是一心要作名臣,太辛苦了。”

    “你说对了一半。”田文镜无声透了一口气,“我一半心思想当名臣,更有一半是要报皇上的恩。不辛苦不成,周公吐哺才能天下归心。”

    李绂叹息了一声。田文镜说的是实话。他一个二十年的穷部郎京官,熬资格熬出了个六品,雍正元年出差陕西宣旨,归途擅自动用钦差关防清查山西藩库亏空,一举扳倒“天下第一巡抚”诺敏,三四年间开府建牙升任到总督,居然一方诸侯,全靠了雍正一力支持,他也只有累死才能报得这份“圣恩”。许久,李绂才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有一言骨鲠在喉,想劝劝抑光兄。”

    “什么?”

    “待读书人好点,还有缙绅。”李绂道,“这是国家元气所在。”田文镜站住了脚,盯着李绂,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温存:“当然他们是‘国家元气’。但元气太旺了,阳盛阴衰,不也是国家之病?火太大,就要泄一泄。拔他们的毛是为利天下,从根上说于他们有利无害。这些短视眼,只顾眼前之利,忘却前车之辙,不可怕么?你看,这个洛阳,前明是福王的藩地,洛阳近熟之田都是这个酒肉王爷的,舍不得拿出一点来周济穷人,奖励将士。城破家亡,堆山积海的金银全送了李自成作军饷!你要读读福王的诗,看看他的画,那何尝不是第一流的漂亮文人!”“我没有说你不要读书人。”李绂尽量按捺着自己心中的火,徐徐说道:“士大夫家脸面重于性命,就如你我下野,被官府撵了来这里筑河堤,背石头,填灰浆,这是国家优遇士人?邓州裴家营裴晓易,做过两年知府的清官,他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五口,被撵到瑞河修桥出土,那是封过诰命的人,忍这样的羞辱,受得了么?熙朝没有实行养廉制度,我听说一个知府你每年给五千两养廉银,可裴晓易他没拿这笔钱!倒是贪官们平日聚敛,他们不怕你这个‘官绅一体当差’。抑光,这么作太寒士学读书人的心呐!”

    田文镜走着,一阵风裹着雪片迎面扑来,激得浑身一个寒颤,他定了定神,说道:“裴王氏自尽的案子我知道,皇上也有手批,要加意抚孤。但作这样的事,从来没有万安万全的,读书人作官是为天下为社稷,不是为自己谋私利。所以出官差并不是什么丢人事,出不起官差银子的士绅人家毕竟是少数,可以再想法子优恤。但士人乡宦不出官差,时日久了害处不可胜言。”

    “其实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折子我都拜读了。我觉得有点杞人之忧。”

    “你的折子我也拜读了,四平八稳,”田文镜眯着眼,无所谓地说道,“如今朝野上下,参劾我的文章百几十封,有分量的不多。”

    “揠苗助长,恐怕要事与愿违。”

    “琴瑟不调,当然要改弦更张。”

    说到这里,两个人站住,忽然同时大笑——原来二人剑拔弩张唇枪舌剑中无意对了一副联语。站在天津桥边的罗镇邦瞧见了,笑着对钱度道:“都说田李二人势同水火,我看他们谈得满投机嘛!”钱度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这些大人,哭未必是悲,笑未必是喜,他们这些人大事才能动真情,小事是不动真情的。你见这范时捷么?说是马陵峪范总兵的本家,连皇上都顶得一愣一愣的。上回去南京,他属下一个计财局堂官就开他的玩笑,说上衙路上碰到两个小孩子,互相骂对方是乌龟,百般调解不开,范老总说,‘这有什么调解不开的,你告诉他们,小孩子哪有“乌龟”?只有大人才能当“乌龟”的!’那堂官说,‘这个话是大人说的,卑职不敢说。’……范老师也只笑骂了一句,下来该怎么办事就怎么办,像我们这位——”他用嘴努了努田文镜,“你在他跟前龇龇牙儿,他就能把你轰出书房。到该办正经事,仍旧叫你进来,和颜悦色地布置。”

    “说归说笑归笑,”罗镇邦笑道,“陕州金寡妇一案,田制台驳了,这后头有什么文章?这个案子涉及缙绅富商。洛阳这些秀才们群情汹汹,要赴京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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