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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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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贾道士挟术演神技 李制台行医救畸零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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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衣食父母。”

    李卫一笑,又道:“外头像是有人哭?”那伙计被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话弄得有点迷惘,眯着眼儿回道:“是个要饭婆子,还有十六七岁一个毛头小子,兴许是病了,又没钱住店,老婆子抱着他哭呢。爷要嫌聒吵,小的这就撵了去……”说着便要开门出去,李卫手一摆,说道:“慢!哪里不是行好积善?我瞧瞧看是怎么了。”说着拉开门出了店。

    此时已近子时时分,又阴着天,乍从亮处出来,李卫顿觉漆黑一团,只觉得潮湿得冷雾一样的“雨”浸透骨髓,半晌才定过神来,果见店对门沿街榜下黑乎乎蜷缩着两个人影,走近了,才看清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婆婆坐在台级上,怀中横卧着一个小伙子,暗地看不清面目,只那老婆子已是哭得声音嘶哑:“儿啊……你醒醒……你这么去了,娘怎么过活……”

    “老人家,”李卫又近前一步,听那老婆子不管不顾哭得悲酸伤心,又道:“老人家,他——怎么了?”老婆子这才抬起头来,咽着声气道:“这孩子昨儿不小心,被恶狗咬了一口。不知怎的就病成这样……我们不是穷人,到这里来是奔他爹来的,偏那个老不死的这个时候跟人家出去走镖,不知哪里撞尸去了,连这里的镖局子也给人砸了……他又病成这模样,可叫我怎么办啊……”老婆子说着便又要放声儿。李卫皱了皱眉,温声说道:“这么着一味哭,不是事。这样,进店来,先暖和暖和身子,喝口水,再寻个郎中——”李卫说着,不料那小伙子蝎子蜇了似地大叫一声:“水!我不要水……水……我好头疼,吓死人了……把这人打出去!”

    疯狗病!李卫浑身一颤,急速说道:“这耽误不得,快!进店来,调治早了兴许还有救!”老婆子在暗中泪水滢滢望着李卫,问道:

    “你……”

    “别问这个,我是叫化子出身。”

    “好人哪!”

    “这不是念经时候儿,快,进店来……”李卫说着,便向老婆子怀中抱过那小伙子,忙忙地过来,一边叫店伙计,“近处有生药铺没有?这边架上药锅子,我开个方子,抓药煎来就吃!”老婆子跟在后头,口中只是喃喃念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地藏王菩萨,南无药王菩萨……”那伙计方在犹豫,恰后头霍英听见动静出来查看,喝道:“混账!还不快去,找死么?”

    李卫见霍英出来,一边安放沉迷不醒的病人,口中道:“你叫霍英!我说方子,你写,写完你去抓药,快,预备纸。”霍英忙应一声,急切中找不到纸,摘下水牌提笔等着,便听李卫说道:

    防风 白芷 郁金(制) 木鳖子(去油) 穿山甲(炒) 川山豆根 (以上各一钱) 净银花山慈蓣 生乳香 川贝 杏仁(去皮尖) (以上各一钱五分) 苏薄荷(三分)

    说完,便道:“快抓,快煎,快服!”待伙计和霍英忙不迭都去了,李卫方松了一口气,对满脸泪痕、怔在一旁的老婆子道:“你坐着歇歇。这个症候虽险,服下去我这药,先护了心,再慢慢调治,再没个不痊愈的。”

    “先生原来是个郎中?”老婆子怔怔说道,“这也真算我儿命不该绝——”她扑地双膝跪下,“老婆子没法报你的恩,只有给您立长生牌位,天天生佛烧香罢了……请赐下您老尊姓大名。”李卫一笑,上前搀起老婆子,说道:“我说过,我是个叫化子出身,正牌子的叫化子都懂两手对付恶狗的法子。方才那药只是应急,这病时犯时好的,得两三年才调治下来呢!”老婆子正要说话,一阵楼梯响,甘凤池在前,曾静跟在身后,还有五六个伙计打扮的人,一色青布对襟蜈蚣套扣衫,黑孝绸灯笼裤,薄底黑缎靴脚步轻盈迤逦下来。李卫仔细搜寻那位贾道士时,却不见影儿。因站在灯影儿下装作查看那小伙子伤势,不住打量甘凤池。

    甘凤池似乎心事重重,苍白的面孔上一对浓重的卧蚕眉紧紧蹙着。他三十多岁年纪,穿着件水色府绸风毛夹袍,连腰带也没系,没戴帽子,一条又粗又黑的长辫直垂到腰下,脚蹬一双黑缎面鹿皮快靴,显得又英武又洒脱,却是脸上笑容全无。跟在他身后一个伙计一边走一边劝说着:“师傅,他那不过左道旁门,算不得真本领,您何必计较他?真的要寻他的事,回南京寻着生铁佛师伯,怕逃了他公道?再者说,龙虎山娄真人是姓贾的师父,和您也是至交,说一声,张真人免不了要治他的……”甘凤池吁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是体面拳,也不是大事,不要说了。这个姓贾的,也带有老桑的信,也该是一会同志。我是生他这个气,小节不拘,大事也不同心,不像话!”话还没说完,买药的霍英已经提着几包药进来,倾进药锅,顿时药香满室。甘凤池不在意地看了看李卫,又审视了一眼晕在地下的小伙子,问道:“你是郎中?他害了什么病?”

    “他是给疯狗咬了。”李卫咬着一口细白的牙笑道,“我用这个偏方儿给他救治一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郎中太医。”甘凤池是两江两浙有名的大侠,李卫在两江臬司任上不知捉了多少他的门生,一直留心这位黑白两道上都趟得开的“小孟尝”,想不到竟在这燕山小镇中邂逅相逢,想到自己方才接的差使,心里对这群人存定了戒心,便不肯多话。

    甘凤池却不走,死盯着李卫,半晌才格格笑道:“想不到李制台身居高位,居然还有医国之手。佩服佩服,今儿个可真有点狭路相逢啊!”

    李卫听得身上寒毛一炸,自己主持江南臬政任上,不知拿了多少甘凤池手下党徒,此人竟能到北京来寻自己的晦气。看那几个伙计,也是一个个慓悍孔武一身铮劲,也都不像良善之辈。回头看看,几个军校也从店后出来,李卫方略觉放心,和甘凤池四目相对,良久才嘻地一笑,说道:“你大概喝贾士芳的马尿喝得多了,要寻叫化子的事是么?我并不认得你呀!”

    “可我认得你!”甘凤池冷笑道,“你在南通拿了我的徒弟胡世雄,连审都不审,也不申报朝廷,就那么一刀宰了;还有罗松,你追逼拷打,寻问他营救胡世雄的主谋。你是不把我送进死牢决不罢休啊!你李卫是清官这我知道,可你为什么总和我过不去,我一没犯王法,二没挖了你祖坟,你几次扬言要掏了我的‘贼窝子’,今儿既遇着了,我就想问问明白!”李卫目不转睛地望着甘凤池,半晌“噗”地一笑,“你说的都是有的。只是那是我的饭碗,有什么法子?你追到这里忒辛苦了的,要怎么着,你说个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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