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一道光火照亮了黑暗潮湿的监牢,这里的空气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混合潮湿发霉的味道呛入鼻腔,熏得茗慎胃里一阵翻腾,她急忙用手绢捂着鼻子,掩去作呕的冲动。
“四妹你总算来了,快去劝劝父亲吧,不过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要小心点!”荣禄笑着迎面走来,对茗慎好心的提醒。
“能不生气么?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茗慎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嗔怪道。她知道大哥和文轩联合的事情,但没想到这种临阵倒戈的大事,他竟瞒着不告诉自己。
荣禄干干一笑,解释道:“皇上答应我不伤害父亲,我才这么做的,此事关系重大,所以大哥才没有事先告诉你。”
“大哥此举,是把纳兰家往坟墓里推,你到底知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你我的利用价在于能够肋制纳兰家族,纳兰家一旦垮台,下一个进这宗人府的人,可能就是你我拉!”
“四妹别生气嘛,都是大哥考虑欠缺,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荣禄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向茗慎询求对策。
“如今,就看父亲识不识时务了。”茗慎心烦地扶着额头苦笑一声,没在理会荣禄,而是缓缓的步入了漆黑的囚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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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慎挑着昏黄的绛花灯,望着牢里一抹灰白色的身影,心中像塞满了棉絮一般,堵得难受。
看着父亲孤寂苍生的身影,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单纯而刻苦的年月,那时候她单纯美好,每天都会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给他,希望换来一丝回顾,一句赞赏。
“爹!”她颤颤的唤了一声,两行清泪终于从她的眼中流了下来,往日的委屈犹如潮水一般涌上她的心头。
“滚,纳兰家没有你这个叛变的女儿。”纳兰慕枫苍老的声音浑厚如钟鼓,语气更是百分之百的笃定。
茗慎心中刺痛了一下,那种充满浑厚的声音勾起了她内心的那根遥远的弦,她紧凝眉结,不禁怒问:“真想不明白,不管我做皇妃,还是妹妹做皇妃,您都是当朝一品的国丈大人,何必在意是谁当皇帝呢?只要得以保全延续纳兰家的荣耀,不就够了么?
“别想的太天真了!纳兰家跟惠妃母子的仇恨,这辈子是解不开了!”纳兰慕枫缓缓转过身躯,冲着茗慎嗤笑一声, 伸手抓了抓下巴,拧眉冷道:“别以为你当上皇妃,就能保全纳兰一族,狡兔死,走狗烹,今天我的下场,就是你和那个逆子的写照。”
茗慎听着心里一阵难过,沉默了一会,继续苦口劝说:“父亲若不肯归降,纳兰一族日后势必会被连根拔起,即便你不为自身着想,也要为纳兰家成千上万的人命着想吧。
“你想打我主意,哼,没门!”纳兰慕枫鄙夷的冷瞥着茗慎,讥笑道:“我绝对不对乱臣贼子俯首称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盘,想拉拢我开巩固你在后宫的地位,呵呵,想都别想,我宁愿一死,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茗慎忍不住怒斥一声,黝黑无光的瞳孔蓦然瑟缩。“如今你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怎能还和年轻时那般意气冲动呢?”
“不管你怎么说,我心意已定,宁死不降,端亲王根基未稳,我就不信他敢杀了我这个三朝元老。”纳兰慕枫倨傲且得意的看着茗慎,想用死来逼他妥协,哼,料定他们还不敢对他下毒手。
茗慎察觉出父亲的心思,摇头轻笑道:“父亲若不给新帝颜面,新帝一定会拿你杀鸡儆猴,树立威严!”
“咱们纳兰家有军权在手,远在边关的睿亲王也是精兵在握,只有与他形成了相互的保护,纳兰家的地位才会坚若磐石, 如果非逞一时之意气,只会毁了纳兰家的根基,也会将你的好外甥睿亲王至于孤立之地。”
对啊!还有睿亲王。
纳兰慕枫默默陷入了深思,如果自己先假意归降,在将皇宫的变故通知给睿亲王,他率军以拨乱反正的名义攻打,他刚好与其里应外合……
“慎儿说的对,是为父老糊涂了,爹答应你归降的事,也会保护你在后宫的地位。”纳兰慕枫隔着牢栏,抓着她的手,装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样子,眼中闪着慈爱的光芒。
“爹,请您放心,女儿一定誓死捍卫纳兰一族!”茗慎第一次握住父亲的手,心里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温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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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文轩以先帝口谕为名,强势即位,改国号文宣。
在人声鼎沸的议论声中,他以孝为名,颁发了第一道圣旨,隆重的为德宣帝操办起丧事来。为了做出个孝子的祥子,文轩几乎都是事必躬亲,此举一下子便压下了不少说他弑君篡位的流言蜚语。
灵殿是停放帝王棺椁的地方,光线暗淡,怪怪的念经声,庄严的棺椁……一切都笼罩着静谧与幽深,让人心生敬畏。
茗慎身穿哀凄的苍白缟素匍匐在灵前,缭绕着香烟把她衬得犹似身在烟中雾里, 三千青丝未绾未系披散在两侧,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虚掩着她不悲不喜的表情。
如此静好的神态,任谁也不会相信她就是毒死先帝杀人凶手。
“吱呀!”一声门响,全殿的人都被惊动了,大家的眼光“刷”地一下全聚焦在门口那人身上。
荣禄穿着黑布长褂,腰间扣着又长又阔的白布腰带,在众人惊愕的眼光底下穿梭似的来到茗慎跟前。
他双目微红,眼睑处竟还有几道血丝,突然伸手抓住茗慎孱弱的双肩,怒气灼灼的问道:“你昨晚对父亲做了什么?你说……”
“父亲?”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声音变的急促了起来,“父亲他怎么了?”
“昨晚你走后,父亲大人就自缢了,现在外面都在传是你逼死亲父,你昨晚到底对父亲做了些什么?”荣禄狠狠的摇晃着她的肩膀,含着一腔的愤恨责问。
“什么!”茗慎惊呼了一声,仿佛遭到了五雷轰顶,一下子怔住了。
茗慎被他摇晃的厉害,身子大有翻倒的趋势,胃里的难受劲翻腾上来,她只觉身子越来越轻,灵殿内诵经声如犹如千万个蜜蜂在耳边环绕着,又犹如无数个雷声从天边传来,在耳边滚动着。
茗慎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得没有一丝意识,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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