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宁小虫后悔了,悔的肠子都绿了。
晚膳尚未准备妥当,承王与易墨在下棋,卫诚志观战,而丫环筱幽退到后方安安静静地守着。
案桌上放着一个三足香炉,淡淡的香气徐徐升起,宁小虫表情纠结片刻,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兰花香味过敏,这对小青虫而言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宁小虫是一只思想独特的小虫子,别的小虫子在啃食绿油油的美味片叶拼命成长时,他在晒太阳,浑身暖洋洋的打滚。当别的小虫子已经进入梦乡,他仍在月光下发呆,有时他会不辞辛劳的挪动胖乎乎的身体来到水边,凝望倒影里那只不漂亮的小虫。
小青虫们心怀梦想,期待某天破茧成蝶,在百花丛中翩翩飞舞。
可宁小虫不愿变成蝴蝶结束短暂的一生,他渴望幻化为人形,他想开口说话,他想与其他人交谈,他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看遍世间的美景,不仅仅是花丛,他要飞到蝴蝶飞不到的遥远地方去。
这般不同寻常的理想在其它同伴看来无疑是天方夜谭,然而,宁小虫义无反顾地背着一片菜叶出发了,他小心翼翼地躲开天敌们的追杀,远离了出生的美丽花丛。
他离开了一千年,当他终于达成心愿得到了想要的外貌,昔日的花丛早已不复存在,不变的是,千年来他忘记了解决兰花香味过敏这个棘手难题。
宁小虫郁闷的伸出手捂住鼻子,他往后连退了好几步缩在角落里,然而,花香无处不在,他躲也没用,强忍喷嚏的冲动,他别扭地咳了咳。
易墨本是无视宁小虫的存在,偏偏这只虫子不合时宜的举动影响了他下棋的心情,他不动声色地取出一个锦囊丢到脚边,锦囊袋口无声打开,一股强风盘旋在袋口呼之欲出。宁小虫好奇地望了望,心里正在嘀咕这是何方法器,哪知身体忽然一轻,脑袋直接钻进了锦囊内。
宁小虫一惊,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开始垂死挣扎,生怕自己被锦囊融化。他要死不活地呼救了一会儿,悲摧地发觉他在地面打滚许久竟然没人理会他。
他迟疑着摸了摸脑袋,脑袋完好的接在脖子上面,被一个变大的锦囊牢牢套住,易墨不算太残忍,在锦囊留了两个小窟窿方便他看清外面。宁小虫难受地扯住系在脖子处的锦绳力争还自己的脑袋自由,可锦绳始终不松不紧地捆着,不管宁小虫怎么使劲也打不开。
无奈,宁小虫暂时放弃了挣扎,他眨了眨眼睛从小洞往外望。杨骋和卫诚志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所以一直专注于棋局,筱幽自从在王府门口看到宁小虫后,始终保持一副看小妖怪笑话的态度,宁小虫指望筱幽帮忙的可能微乎其微。
宁小虫站起身,拍了衣服上面的尘土,他定定神,大步走到易墨身后,抬手正要拍易墨的肩膀,锦囊猛然卷起一阵风将他吹到石墙紧贴,宁小虫费力地抓住墙面,在墙壁上面扭来扭去。
这时,杨骋拿起一枚白子,凝视棋局,缓缓放入棋盘:“前不久,王府新建了一处别院,作为诚志的书房,本是一块风水地,可不知为何,近来怪事连连。”
“有何怪事?”易墨手执一枚黑子,静静问道。
宁小虫的脑袋捆在锦囊里,他的声音无法传到外面,但外面的说话声他倒是听得非常清楚。而且,他很快发现了锦囊意料之外的好处,花香无法飘入,于是他的喷嚏止住了。或许,他应该向易墨询问锦囊的合理使用办法,以后若是再遇到兰花,他能够使用锦囊避开花香。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往易墨的方向挪,与之前一样,他的手刚伸到易墨肩膀上方,“嗖”的一声,他又被锦囊推倒墙面。
宁小虫不甘心,一次次顶着头顶的强风,努力往桌子挪去。
棋局中的杨骋表情变化了些许,颇有点哭笑不得:“别院里,夜间总会出现一名女子,天亮就会消失,子时又出现,她整夜在别院里……”
杨骋为难地看了卫诚志一眼,话语顿了顿。
宁小虫吃了几次苦头,不敢再轻易直接靠近易墨,他先爬到木桌抱紧桌脚。听清谈话内容,他不禁开始揣摩易墨的身份,猜测王爷是否请易墨来捉鬼。可转念一想又顿感奇怪,承王府各种光芒环绕,怎会有鬼怪作祟,他为了进来一趟可吃了不少苦。
他拉住桌脚,一点一点的朝易墨脚边挪,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那名女子总在别院内整夜抚琴唱歌。”杨骋缓了缓,继续说道,“此女美艳动人,引得全府上下人心不稳,很多人夜里都去看她抚琴,以至于白天精神恍惚……”
闻言,宁小虫淌口水,王府内竟有这等好事,半夜抚琴的美艳女子,莫不是仙女来着,仙女有没有牵红线。发呆中,宁小虫还没来得及抱稳桌脚,手一松又一头撞到墙面,他贴在墙面美滋滋地想,王府待遇真好,才子佳人提神养眼。
宁小虫正在考虑子时是否去别院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出没,只见易墨淡定地放下棋子:“王爷,恕我直言,我并非捉鬼师,也不捉妖,我以为此行仅是下棋而已。”
杨骋理解地点点头:“我清楚易公子是堪舆师,此女虽无伤人恶意,但长此以往,只怕影响王府上下的生活。之前请来一位道士,道士见过此女之后,交代这事只需找墨居的易公子即可,所以,这才冒昧请易公子前来。”
宁小虫摸了摸下巴,只摸到了锦囊的布料,他修行期间也曾听说过堪舆师,民间称为风水先生,宁小虫无言,易墨居然是风水先生,易墨本身分明就是某种危险的存在,跟在易墨身边的丫环和马夫均是妖,易墨本尊令人质疑。
杨骋即使除妖也不过是请妖怪清除妖怪而已。
“道士?”易墨微微扬眉。
“灵天观的霍道长,他来别院看过之后,让我速请易公子过来。”杨骋客气的说道。
宁小虫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他艰难地挪到桌边,死命抱稳桌脚。
易墨的黑子稳稳落入棋局,大局已定,他淡淡道:“王爷,承让了。”
“易公子好棋艺。”杨骋微笑道。
宁小虫仍在桌下,他一手紧抓桌脚,一手好不容易艰难拽住易墨的锦袍,吃力地扯了扯,可怜兮兮地扬起锦囊望向易墨。
易大师,把锦囊取下来成不,小虫子也需要形象,千年修行就换来这么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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