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冥

    三生抬眼望着天上的阳光，热泪没有因由的落下，就像是落叶凋零化作泥土一般，亲切且自然。有的时候，感动就是如此的莫名。有多久没有落泪了呢？很久了吧。久到忘记了原来泪水是这样的滋味，像一滴水润泽了干涸的土地，尽管这无济于事只会更加干渴，但仍让人冲动的想要拥有，飞蛾扑火是愚蠢还是执着？

    他想到了那个白眉端正的海族祭祀，也许在他摆手放走冰三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牺牲了吧？他无法忘记老人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轻轻的抚摸孩子们时那慈爱的神情，他用一代宗师的血液——最后的精华为那些干涸的嫩苗带去生的契机与力量，但自己却要枯骨乌冥，化作尘灰随风入海。

    曾经炼狱般的皇室训练，曾经铁血的暗卫纪律让自己坚定的以为他是如此的麻木，可是却不知感动是点滴入心的，一滴一滴，在这样的气机下，在满眼的阳光下绽出生命的感动。

    就像是重新拥有了信仰般，他挺直了曾经被权势压弯的脊梁，他坚定了曾经屈膝的双腿一步一步迈向金乌大殿——乌族皇室核心之所。

    路过巨型玉雕金乌时他再次驻足，福至心灵般，望了望金乌传神的玉眼：它从不看脚下的风景，执着桀骜的告诉自己还有更高的天空。

    此时正是晌午，乌族域君正在用膳，乌皇虽然年龄不大但已近中年并不讲究排场，为显示自己热爱族民的心，每日只吃四餐，与整个宫群的华丽巍峨比起可称寒碜，但是正是这简单的举措使得乌族空前的团结。

    看着宫女拿着餐食及餐具鱼贯而出的身影，三生缓缓走进金乌殿。

    还是那个端坐在远处玉阶上的帝君，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让临族四族极为忌惮的男人居然是一个无法站起，终生只能以轮椅为生的男人。

    三生用尽可能平缓的语调为域君讲述者乌冥海脉一战的惊心动魄。

    乌冥海脉一战影响之深，是现在的人所无法预料到的，人们看到了一个可与乌帝抗衡权谋的年轻皇子，人们看了一个日渐衰败的乌冥海脉，这些都将成为加深未来战乱的砝码。人们更看到了漠盗损失上师强者的孱弱。也正是如此，在这场未来诡谲的云荒大世中，曾经烜赫一时的强大漠盗成为真正的流寇消失在云荒大世的征伐大道上，当然，此为后话。

    而这，居然与乌皇所料无差。

    三生看着乌皇眼中越来越浓的赞赏发自内心的高兴，有什么比自己的行为得到认可更受鼓舞的呢？自己曾经的梦想不就是为了辅佐这个男人登上云崖最深处的吗？这是他藏在心中最大的信仰。

    “很好！你做的不错，我很高兴能看到你重拾傲骨，这也是我皇室的大幸，以后允你入我乌族皇书堂习得更精妙的劲脉之法！”乌皇显是心情极好，看着玉阶下的人赞赏道。身旁锦衣护侍不解的轻皱着眉头，他很不解，一向威严的乌皇为何待三生如此亲厚。

    “多谢陛下！”三生拱手称恩，乌族皇书阁！且不说里面浩如烟海的劲脉术法绝学，但凡进去者无不是乌族载入史册的英雄。士当为知己者死！

    “至于你说的那个叫祈行的小子确实不一般，沈如晦既然在他被漠桑所抓时显得那般焦急就说明他必定是发现了什么，而那个孩童能骗过冰三皇子成功逃脱而不死还能够乘雪豚王，这样的孩子也确实不凡，当为我皇室所用！”依然还是乌皇习惯的手指敲椅的动作，啪啪之音不再如之前让三生惶恐，他想这是有了气度吧，心中着实一喜。而此刻乌皇的声音再起：“至于冰三皇子，确实是本君失误啊，未料到他如此年龄竟有这样的魄力，借我乌族之手杀一位上师境高手，铲除政敌团结族内有生力量，如此年轻居然认清了内斗所消耗的巨大族力。他很会借势，并且能神不知鬼不觉拿走冰蚕绸，究竟为何冰族要进行炼血仪式呢？冰三此来不会只为了借刀杀人的！怕只怕他还有收获啊！还好有漠盗的孱弱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可以让海脉有所准备，不至于过早遭遇那些贪婪的势力。”

    乌皇似是自言自语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三生听着，脑海中似乎抓到了什么，闪过冰不阴所说的一句话，细回乌皇道：“禀陛下，当时，冰木阴说是为了海皇涯的大秘！”

    “当真？”

    三生没预料到乌皇反应如此剧烈，声音里竟然有着一丝激动，激动？从来都是淡漠威严的一代雄主如何会激动？

    “确实！”

    “呵呵！好一个冰族！好一个冰三皇子！自家门口本皇都没弄明白的事情居然让他得知！海皇涯只有历代合格海皇才能开启，而他冰族要血炼六家长老子弟，那就是说除了祈家皇室血脉中会诞生海皇，六家血脉大炼也可以！对，定是如此才会让冰三敢冒如此风险，居然还成了！不过海祭祀临去时也没在意冰蚕绸就证明此事还有蹊跷。”

    三生一震，仅凭他一句话，乌皇竟然就猜出了首尾！他有些好奇，冰三皇子号称是云荒边域唯一能与乌皇对抗的潜力帝者，二人相遇会有怎样的碰撞？

    而此刻，殿外皇室禁卫的声音朗道：“禀陛下，裳圣后求见！”

    思考中的乌皇头都未抬便道：“宣！”

    “陛下若无事，臣告退！”三生识趣。

    “好！”尾音尚未落，接着道：“你可知乌冥海脉祭祀为何会在可以力敌的情况下放走冰三？”

    “臣不知！”

    “其实你知道，他是怕无人可制衡朕，到时便会与海脉为难！有冰族就有海脉的存在，他冰三也看清了这点才会犯险！朕要问你，你说朕会为难海脉吗？”

    三生眉毛微挑，一阵心惊肉跳，这种话怎么答？这是要自己表明立场？还是要试探什么？帝王心术又怎能以平常待之？从海祭祀，冰三皇子，乌皇三人身上他深知自己于权谋之道还相去甚远，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谨守本心了吧。

    “相信陛下自有决断！”

    “好！很好！记住你今日之话！至于乌冥海脉，你既然已经暴露，朕会灵派他人去，你就不用负责了！”乌皇并没有任何表示，话中似乎甚是欣慰，可是这欣慰何来呢？三生只觉得几辈子的脑袋都想不透这些上位者的心思！

    离开的路上遇到了那个凤冠霞帔的女子，长裙飞摆，渺渺频频似画中来，高贵如凤。他小心避开，心中暗想当年的霓圣后又是何等美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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