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舜闻言簇紧了剑眉,他广袖轻拂,用力一掌击在御池石栏杆上,以斩钉截铁般的语气,一字一句沉声说道:“你不必试图说服我放弃她,当日花溪一诺,重似千金。无论她是谁、无论她姓什么,都不能改变我对她的心意,只要我活在世间一日,决不放她离开临安宫廷半步!”
冷千叶心中隐约明白了一些内情,碍于情面不忍说破,只说:“看來长公主的婚事,已不必再议了。”
祁舜冷着脸不置可否,黑眸中的痛楚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执著,他目视幽暗的御池水,周身散发出冷酷的气息,缓声道:“你或许觉得我很自私,我不否认。你永远都无法体会我每一次见她的心情,我只能克制自己、什么都不能对她做……我宁可让她恨我一辈子,即使她因此而动摇,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接近她的机会。”
冷千叶听出他最后一句话中隐含的凝噎哽咽感觉,不禁对他们二人无限同情,祁舜虽然冷肃专横,对感情却十分专注笃定,云萝心思单纯、温柔执著,假如他们二人不是兄妹,本应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如今看來,他们兄妹之间这段苦恋孽缘再无旁人置啄的余地,只能任其发展、听天由命。
他抬眸看向祁舜,眸光中带着淡淡质疑和无奈,轻声叹道:“未來的一切谁都无法预料,希望世事能够都如皇上所愿。”
祁舜沉默了一阵,忽然转过身來,改换话題道:“我昨日收到了盈风公主的飞鸽传书,荀国已有先头部队十万逼近衣国边境,据我猜想不出半月之内,荀栖凤必定要对衣国大举用兵,不知你以为如何?”
冷千叶举杯饮了一口酒,看向祁舜道:“诸国征战之事,非我所长,恕我不敢妄言。”
祁舜说起国家大事,又恢复了平日冷静沉肃的模样,从容说道:“是我忘了你的原则,不该如此问你。荀国大军压境來势汹汹,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们的骑兵究竟如何神勇?荀栖凤的金策良弓是否胜似我的轩辕血剑!”
冷千叶注目他腰间佩带的新铸轩辕剑,神情高深莫测,似有话说,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傍晚时分,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窗棂,云萝沐浴后更换了一袭浅绿色的绸衣,手执一本古卷,斜倚着长榻翻阅,忽然觉得一阵头疼,手一松,那书卷跌落在榻前,她低头捡拾那书卷,正要抬起头來时,禁不住脑中一阵天旋地转,从榻上跌落晕厥过去。
自从那夜遇袭之后,再沒有机会见到祁舜的踪影,她心乱如麻,莫名其妙头疼的次数越來越多,时常在半夜从梦魇中疼醒过來,夜不成眠时只能默默拥衾流泪,有时候,泪水几乎湿透半个锦缎绣枕。
她外殿值守的侍女闻声赶來,见她面色苍白、早已不省人事,任凭如何呼唤都沒有回应,不禁大惊失色,她们对云萝的头疼之症并非全无察觉,也请御医前來诊视过,却不曾料到她的病症如此严重,宫廷御医一看便知云萝的病症根源于心,药石沒有太大的用处,每一次只不过象征性地给她开一些镇静安神的药物,云萝服用下那些药汁之后,并沒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张传福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云萝身为御封庆安长公主,深受祁舜庇护,若是不明不白地突然重病不治,他这个落叶宫管事其罪非轻,顿时慌乱了手脚,一边遣人向东苑祁皇后报信,自己则匆匆忙忙跑向中宫殿,向祁舜禀报。
祁舜与显庆、兵部尚书等人正在中宫殿内秉烛议事,他忽然感觉胸口毫无來由地抽痛了一下,立刻簇了一簇剑眉。
和祥见此情景,急忙上前问道:“皇上最近是不是过于劳累了?今夜不如早点歇息,明日再与诸位大人商议吧?”
祁舜摆了摆手示意无事,继续向诸位大臣们说:“荀国逼近衣国边境,衣国盈风公主投书求救,情形与上次完全相同,以你们之见,此次我们是否需要出兵相助他们?”
显庆思虑了片刻,答道:“衣荀二国边境与我国相距不远,互有交界,假如荀国顺利攻破衣国边境晏口城,极有可能乘机西进入侵我国东陵一带。皇上前番出兵相助衣国,不正是考虑到两国一衣带水、唇亡齿寒吗?依臣之见,衣国不可不救。况且,”他抬头看了祁舜一眼,略带轻松之意道:“衣国公主是我国未來的皇后娘娘,皇上怎能袖手旁观呢?”
兵部尚书是一名魁梧的武将,年约四十开外,神态沉稳且有大将之风,闻言遂道:“臣对显庆将军之见并无异议,不过……”
祁舜眸光一闪,道:“直说无妨。”
兵部尚书略有迟疑,才说:“上次皇上亲征助阵衣国于淝水,奇兵出其意料之外,故而获胜。常言吃一堑长一智,天下皆知如今皇上与衣国结盟订婚,荀帝岂有不知之理?他既然明知皇上可能出兵相助,又怎会行此徒劳无功之事?荀帝虽然年轻却足智多谋,臣只担心荀国进攻衣国只是幌子,或许是假途伐虢,志在我国东陵地界!”
显庆听他这一番说话,立刻醒悟过來,面向祁舜点了一点头。
祁舜眸光直视兵部尚书,将手中衣国求助的來书“啪”地一声掷向案头,淡淡说道:“迄今为止,这是衣国快马加鞭送來的第三封求救国书了。”
兵部尚书捧起信函阅过,说道:“臣以为,衣国越是心急求助,皇上越应按兵不动。”
显庆深以为然,道:“臣也觉得尚书大人的话有道理,皇上不如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以防有诈!”
祁舜从案前站起,冷峻的脸色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六国相持日久,如今既有与他们亲自交锋的机会,我又岂能错过?祁国成败兴亡,皆在此一战,我若是退避三舍,未免对不起父皇和先祖。”
显庆并沒有完全明白过來,兵部尚书似乎理解了祁舜的话意,脸上显现出淡淡的忧虑之色,正暗自斟酌如何开口劝说少主置身事外,却见和祥与一名小内侍低声细语几句后,神情急迫上前來对祁舜道:“皇上,落叶宫传來消息,长公主突然病情危急,已不省人事了!”
兵部尚书看向祁舜,突然发觉年轻的帝君瞬间面如死灰,镇定自若的冷静顷刻在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沒有张口之前,他的身影已如暗夜中的流星一般,迅速掠过空旷无人的中宫大殿。
祁舜冒雨來到落叶宫前,时值秋雨飘零,黄叶铺满地面,廊檐下悬挂着一盏半明半灭的宫灯,在风雨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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