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吴省钦欺友戏姗姗 福康安豪奢周公庙第(5/6)页
转身去了东厢。果见丁敬二人和赵不成都在饭桌旁等着了,刘保琪一头笑着坐了,口里道:“今儿见了稀罕!”便把方才的事说了。丁伯熙道:“这不算什么,眼不见为净就是了,尿里头原也就有硝----你沒见六花春贡的点心,那是怎样好看可口?和面时都是徒弟们上去用脚踹!”儿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吃饭,饭沒吃完就听院里曹嘉禾又赶來催肉,听那高师傅高声答应:“好了,货起锅了!娃子们备好凉开水淬肉!”一阵忙乱后,又听几个小伙子齐叫:“给福公爷纳福啦!”像是几个人簇拥着出了院子。
东厢里几个人都停了箸:不知这加了尿的牛肉福康安吃得滋味如何?正自面面相觑,却见曹嘉禾带着一个千总服色的戈什哈进來,说道:“福大帅叫请刘大人过去。还有这位内务府的----”他指着赵不成,“公公也过去。”
“是!”刘保琪忙起身答应,便张罗着更衣,又叫梅香“请赵老夫子把桂中堂的信取出來好呈送”。那太监也换了袍子,戴一顶镂花金顶顶子,又套了练雀补子----是一身九品官的行头,收拾停当了,打着伞随着刘保琪到正院來。刘保琪原想,福康安带的一群都是赳赳武夫,能吃能打的粗豪汉子,还不知这会子吃肉喝酒热闹得怎样,及至进院才觉得和自己想的大异其趣:上房下房东西厢房各屋都是灯火通明,门窗都敞着,里边都摆的八仙饭桌,坐着军将校尉,却都一个个坐得挺直,也沒有酒味儿,只满院的肉菜热香四溢,军将们心无旁骛目不邪视只管饕餮大啖,一声说话并一声咳痰不闻。天井挺立的军士执戈按刀挺胸凸肚,淋得水鸡也似仍一动不动。上房滴水檐下一桌是河南当地官员,看服色知道大概是藩臬二司和洛阳知府同知县令这群人,倒也都肃穆庄重,只坦然进食。正室里只有一桌,似乎是本地士绅和福康安的文办师爷坐陪。中间一个年约不足四十,只穿一件月白竹布夹袍,连腰带也沒系,顾盼间谈笑自若英风四流----刘保琪不知见了多少次了,是福康安。因报了名,和赵不成小心翼翼进來,见福康安在问高师傅话,要递手本,沒敢,笑着垂手站定。
“是刘保琪嘛!递什么手本?”福康安笑道,“你常到家父那里送文案卷宗的,吉保给看坐----你就站着吧!”他对赵不成说道,又饶有兴致问高师傅道:“牛肉能煮得脆爽,你的玩艺不含糊----我只想,这手艺是不传的了?能不能我派些火头军跟你学学,我的兵要都吃上这肉,那就是口福了!”
“回老大人您呐!”高师傅赔笑小心回道,“这全看的火候。寻常牛肉只是一个文火慢熬,这个肉锅要像看饺子锅,大火猛煮,牛肉筋脉都收紧了,不停用凉水凉高汤浇,才不会烂糜----那只是汤好,牛肉吃起來像劈柴丝儿,为甚的呢?都把肉味散到汤里去了----要一口下去,连筋带肉像鸡胗子似的赶紧出锅,用凉开水激淬,才得这个样儿----福爷是带兵大将军,说安锅就安锅说吃饭就吃饭,出兵放马的事儿,沒得这份时辰功夫看火候……爷您明鉴,这是富贵肉----都随时做得吃得,小的的饭碗也就砸了不是?”
“福贵肉,嗯,是这个理儿。”福康安笑着点头,对几个师爷士绅说道,“看來我的兵都是穷命,吃不上了。”众人都忙赔笑说“公爷风趣”、“大帅爱兵如子”“三吮其痈,则勇士战不旋踵”……一片声胡嘈奉迎,福康安只笑,品着肉味道:“百花香肉,嗯!虽然我品不出一百种滋味,确实不同凡响,作料是你家祖传秘方,想來也与众不同!”说声“赏”,王吉保答应着取出一封银子递了过去。高师傅跪了双手接过,就手里掂量也有五十两,眉眼都笑舒展了,好话就说了一车。刘保琪听是“与众不同”,想起高师傅儿子撒尿光景,不禁胡卢一笑,忙咳嗽着掩饰过去,见高师傅退出去,双手将阿桂的信呈上,说道:“桂中堂的信,请四爷过目。”
福康安接过信,一边展看,一边吩咐:“大约你还沒用饭?吉保,给刘大人上饭,上牛肉!”王吉保答应着,刘保琪哪里肯吃?双手连连阻着道:“谢福大人,王大人也不必张罗,我确实吃过----不信你问赵不成!”福康安却看不也看赵不成一眼,只鼻孔里哼了一声,却不问这个,只问道:“皇上赐钱大人什么药?”
“回四爷的话,”赵不成是低人一头惯了的,迷瞪着眼站一边看大人们说话,脸上毫无愧容,听见问话,忙笑着呵腰道,“皇上沒说,只叫太医院斟酌药方子,在小药房里抓的药,有枸杞子、老河曲的黄芪,云南进的冰片、银耳,还有一小包是外藩贡的金鸡纳霜。另外还有和大人送的高丽参、桂中堂是一小包儿西洋参、刘中堂送的天王补心丹和定喘丸……”福康安听了道:“我也听说他病了。看这些药都是补虚的。医者说‘看实不泄实,看虚不补虚’,这天时不正,早早的就秋凉跟冬天似的----我原等他一道儿进京的,看样子得先走一步儿,你告诉钱大人,只可穿换衣裳上头多留点心,沒有用过的药不可轻用,到北京看过太医再说。”赵不成忙道:“是!”福康安道:“你去吧。吉保带他到账房领三十两盘缠。”
乾隆时宫中御使大监宫禁最严,就是傅家这样的勋威也极少假太监辞色,赵不成原也沒敢指望有这份赏赉,顿时喜笑颜开,打叠一肚皮奉迎话要说,福康安却摆手道:“你去吧,少在我跟前啰嗦!”福康安又笑问刘保琪,“住在东院!我是雀巢鸠占了吧----你带有百十个人,牛鬼蛇神的一大群,学政是个穷衙门,禁得你这么折腾?”说着一笑,“方才听是去了洛河岸?”
“是。”刘保琪欠身笑道,“幼读《洛神赋》,嗯……余从京城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这份离乡忧思……越北沚,过南岗,纤素领、回清阳……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这份惆怅哀婉,忧绪绵长,若不身历其境,或者是上下天光满河舟舸时候到这洛河岸,再也体味不到的。”他咏诵着曹植的赋,已经换了凝思之容。
“看來翰林院也不尽是酒囊饭袋之徒。”福康安点头叹道:“洛河秋雨如此幽远景致,一向在洛阳,倒沒有领略,看來我竟是个俗人!”刘保琪便知他指的马祥祖要学曹操故事,只一笑,说道:“大帅何得是俗人!只是您生來就是人上之人,不晓得酸丁寒窗滋味罢了。我们这微末京官行径,您哪里体味得到呢?那才叫俗呢!”福康安笑道:“京官清贫,我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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