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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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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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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两种伦理的一曲绝唱,各种体制均称完善的欢歌。

    沒有见到有关新凤霞的“小出身”资料。也许这是她终生的隐秘。我猜她应是寒微梨园世家出身。因为她的名字直译就是“凤冠霞帔”,一般文学素质高的书香门第既有自己的心理要求,称谓上却要讲究含蓄,如此“直奔目的”很像戏班子里女孩子的名字。我昔年在看《杨三姐告状》时,有一家报纸介绍,此剧新凤霞原拟出演主角的,她亲自去拜访过杨三姐本人.发现生活中的杨三姐已经“变质”,变得成了个地主婆,已经不是她心中那个光彩照人的杨三姐形象,她因此而放弃了出演这戏。当时看到掌故,我还在想和我弄小说差不多,一旦败兴,形象永无翻身之日。现在更深地想,新凤霞如果不是心理上本能反感这种变成“地主婆”的人,她怎会“败了兴”呢?这不是富人心理。她的擅长书、画,我也以为是“快速”成才,因为构成一代大师的要素.首先是文学要素。有了这个母体,那发展与滋生必定是全方位的。

    吴门三代从吴景洲老先生始,在文化上、学术上、文学艺术上的贡献,均获美誉,都是大师级水平。吴瀛、吴祖光、新凤霞、吴视…一直到吴欢、吴霜,我以为代表人物还是吴祖光。《圣经》里说:他幸福,因为他哀恸了“写这句话的人,必定深通哲理,深通世情”。吴祖光、新凤霞都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一直都在哀恸,他们爱人,也自爱,由此获得了人爱,也获得了人生少有的自尊。还有他们在学术与事业上令人歆羡的成就,构成了这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家族精神。

    应该说,中国新时代的文艺春天,应该是从***时期开始,***时期趋于成熟鼎盛,成了“艳阳天”。

    趋向还在看好。我这样认识,是中国共产党在政治与理智上的成熟,因而去掉了对知识分子的戒心.真正把知识看成是“第一生产力”,“分子”就是自己人。我们也可透过文艺方向、方针的变化看到变化,“为工农兵服务”,改变为“为人民服务”,“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改变为“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这个变化看似微妙是一个小小名词转换,其实是摸索总结了几千年的历史经验,与知识分子磨合的结果,进入了一种理性的正常规范。

    明代有一首《布袋和尚诗》说,“大千世界话茫茫,收拾都将一袋藏,毕竟有收还有放,放松些子又何妨”。

    可是有哪代君王或统治阶级放松一点了呢?以我有限的历史知识,似乎创造了中国诗歌峰巅的唐代稍有缓舒之后,禁锢与文网是每况愈下。

    为什么一直就误会,芥蒂生嫌,恶性循环着谬种流传呢?邹阳的那封信中说“何从故,知与不知也”。一个知,一个不知,知识分子生生受了两千多年的浩劫之难,从李斯到李白,到蒲松龄到曹雪芹,戊戌六君子到吴瀛,到吴祖光……这其中割掉多少头颅,洒掉多少热血,终于换取一个东风河开的时代。

    吴欢----有人解释成“无欢,无不欢”,我以为带有吴、新二人心理上的自释自解,更是他们的希冀与寄托。他在这样一个高浓度的文化家庭,生于斯,长于斯,出生学养于斯,熏陶目染于斯。这个鬼才的惊人才华也就不是全然不可思议的了。

    吴欢,你要出书,这就是我给你的一片絮了。

    随缘读书做学问

    所以我认为。读书也好。治学也好。是不宜给自己划定一个框子的。相反应该随缘。

    年轻时读到《五柳先生传》,一下子便被吸引了。

    “先生不知何许人”,“好读书不求甚解”,也觉新奇洒脱。这和先贤韩愈讲的“术业有专攻”,和老师们聒噪的“精读慎思”,怎么瞧都带点打别扭的味儿。这点迷惘困惑一直萦绕了几十年,以至于一直以为陶渊明老先生是在自嘲,是随便的一句调侃。后來渐渐地人人中年,心中眼中浮翳渐去,才晓得那是一种境界,一种读书治学的方法。

    说到自己读书治学,想了想,其实是沒有什么章法的。“文革”时在部队锻炼,有条件偷偷读到《二十四史》,但每天不停地看“本纪”、“世家”、“列传”之类,有点“千篇一律”的感觉。那固然比“三忠于”、“四无限”之类的事儿有意思.但还是不能满足,只好见书就读。从《中国哲学史资料简编》到《奇门遁甲》,从《儒法斗争史》到《基督山伯爵》,今天读《匹克威克外传》,明天又是《宋元学案》;忽而读到《第二次握手》,倏然又读《辞海》、《诗经》、《楚辞逊》等等什么的。看见什么读什么,摸到什么读什么。为名为利、研读治学的心思不但沒有,连想想也自觉渺茫而且“有罪”。

    当时读到的书都是战友、朋友暗地传借的。有的有个封皮儿,有的沒有,既无头也无尾,烂得像用久了的尿布片子。读到最后,只记得几个片断隋节,著述人是谁、何时出版、定价几何,统都懵懂。然而,就是这般瘟头瘟脑地读了去,居然也得了不少的文史哲知识。后來,条件好了,有条件系统地连缀贯串一下,也就成了有用的知识。

    写《康熙大帝》、《雍正皇帝》和《乾隆皇帝》的原始积累就在这个时期。----当时真的沒什么目的,有点像一只饥饿的羊,到了一片草地。见什么草都拼命吃。有一个词现在很少用了,那叫“羊狼”。

    所以我认为,读书也好,治学也好,是不宜给自己划定一个框子的,相反应该随缘。倘使你要当冯友兰,要当任继愈,当盂森,当戴逸,当周远廉、冯其庸这样的,那也是非有兴趣不可。博之外非要下工夫“求其甚解”。

    这些先生的文章道德都建立在严谨的逻辑思维上,精金美玉般琢磨钻研,苦心孤诣地构架。那是他们讲究读书治学的“博”与“专”使然。但若是二月河之辈,虽也讲个兴趣,但似乎就不妨粗放些了。即使有点“猪八戒吃人参果”,一吞而下,快何如之?而且人参果的营养也未见流失。

    所以要根据你自身的条件來办,这就是我想说的“缘”。读书本身就比打麻将有意思,是其乐无穷的事。

    读书不求甚解也其乐无穷;读书偶得甚解,则可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于初涉学堂的青少年,更不宜画地为牢。套一句《心门》里的词儿----“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如此便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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