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高干子弟他们把事情给闹大了。没多久,警车就觅声而来,不由分说地把肇事的那些人拉走,逐一审问了他们每个人。第二天下午,以高干子弟为首的人才回到了队伍之中。小坐片刻,大家召开了紧急会议,高干子弟说:“那个小警察真不是个东西,偏偏要把昨晚的事跟从前展览的事扯到一起,说我们的动机不纯,还说我们目前所有的活动,都直接威胁到当地居民的安全。”
“吃苦头了没?”豆米问他说。
“进去之后,有人给我们每人一张桌子和一支笔,让我们写材料,交代事情经过。”高干子弟说。
“写材料就花了一天一夜?”豆米说。
“没你想的那样简单。我们好不容易写完材料,小警察又嫌我们字迹潦草,要我们重新誊一遍。等到誊抄完了,那王八羔子又说两次写的内容有出入,让我们重新再写……这样折腾了好几次,他才把我们写的材料放在一起,说每个人交代的情况都不一样。我们就问他怎么写才符合要求,他就开始念,他念一句我们写一句。”高干子弟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他非要我们承认,光着身子点篝火跳舞的事,是蓄谋已久的,根本不是行为艺术,而是企图纵火和从精神上毒害群众。没想到那家伙说起这些话,语句通畅,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你们就按他说的那样写了?”豆米说。
“不写怎么办?他们也不打你,也不骂你,只是把你关在小房子里,不停地让你抄来写去的,要是不听他的,恐怕我们现在还在里边蹲着!”高干子弟叹了口气,说,“那个王八羔子,后来还把我们写好的材料呈交给上级,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高干子弟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怀惴惴,大家隐约感觉到危机四伏,既然小警察愿意拿出这么多的精力来做这些,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当天晚上,叶晓枫和杨志彬正准备休息,高干子弟突然闯了进来,跑到他们跟前,惊慌失措地说跟他同寝室的那个诗人,出大事了。
“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晓枫揉着惺忪的眼睛,问。
“傻小子闹着要自杀,要不是我发现得早,怕是早就没命了!你们赶快把衣服穿上,跟我一起过去。”
叶晓枫随手拿了件外套,跟杨志彬、高干子弟一起去看那个诗人。诗人还躺在床上,床下搁了一盆被血染红的水,豆米正用布条帮他包扎手腕。刀疤脸让大家把诗人扶上他的背,叶晓枫和杨志彬则出门找车。
两人逛了一大圈,也没借到一辆车。叶晓枫去敲附近村民的门,大家都不愿意开。好不容易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男主人朝外面瞄了一眼,重新关上门,熄掉灯。叶晓枫着急地在门外喊了半天,又拿拳头捶击大门,等待他的依然是一片沉寂。
眼看叫不开门,叶晓枫和杨志彬只好另找出路,走到大道上,准备拦车。两人在路上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才碰上一辆拉猪归来的卡车。叶晓枫飞奔过去,拦下车,对驾驶台前的司机说:“师傅,我们有个朋友生病了,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去医院?!”
“你们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在那边租房画画的?”司机看起来很热心。然而,当叶晓枫告诉他,他们是搞艺术的之后,司机却不再搭话,摇上玻璃窗,启动卡车,一溜烟就没影了。
叶晓枫和杨志彬一直等到夜间十二点半,也没拦住一辆车。村民们不是不愿意载他们,便是加大马力,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叶晓枫心想,村民们之所以不愿意帮忙,是怕给自己揽上麻烦,近几个月来,警察三番五次来找他们问话。
“这样行不通,我看不用跟他们讲客气了!”刀疤脸眼见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便把驮在背上的诗人放下来,交给叶晓枫和杨志彬,自个儿冲到马路中央,截下一辆运鸡归来的货车,冲司机嚷着,叫他载他们上医院。没等司机开口,叶晓枫和杨志彬就把诗人架到货车后面的鸡笼旁边,自己也翻越上去。这一招还真管用,司机眼见他们张牙舞爪,不是善类,也只能按他们说的办。等到众人抵达门诊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经过诊断和治疗之后,诗人的命总算保住了。然而这次经历却影响到每一个人,鲜红的血液以及诗人抽搐的四肢,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袭击每个人的神经。如今,大家用来谈论艺术的时间越来越少,就算中午聚在小广场上休息,也不过是无精打采地晒太阳。附近的村民们离他们越来越远,不管是打货的小伙子,还是在田间劳作的农民们,都像怕见到怪物那样远离他们。杨志彬的情绪也极其低落,他养的那条大黄狗不知被谁杀死了,扔在小树林附近的水沟旁边。
“我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同盟军,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谁会真正地在乎我们,看重我们!”杨志彬难过地说,“现在,不光小警察威胁我们,就连村民们也不再支持大家,总是像躲瘟神那样远远地躲着,真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事。”
杨志彬的话并没有引起以往的骚动,当天气变得越来越热,白昼的光阴如同卷尺一般越拉越长之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近几个月,没人再来画家村看他们的画,也没新闻媒体关注他们的生存状况,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聪和桂姨等人也没过来鼓励他们,哪怕是对他们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
杨志彬忍不住发牢骚时,两个搞行为艺术的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艺术”。跟过去一样,他们把自己关在充斥着粪球、羽毛和尿酸味的鸡笼里,开始他们的“非暴力不抵抗”运动。鸡笼的外面,还贴满了用毛笔书写的红字条,每一张字条上都写了一首小诗。风一吹,这些字条就像翅膀那样扑腾起来,然而不管怎样扑腾,也无法把关在笼里的人送上万里晴空,类似的表演,至多只能给他们带来短暂的安慰罢了。
屋外,炙热的太阳照耀在大地上,田地里已经有了龟裂的痕迹。远方树林里的蝉声一阵又一阵地传了过来,吵得人的脑袋都快爆裂开来;水洼地里的蟾蜍幼虫也已长出四条腿,令人作呕地向周围扩散、延伸着。压抑的氛围继续在夏日里蔓延。半个月过去了,失眠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憋着火,告诫自己不要吭声,因为此时此刻,小小螺丝钉坠地的声音都极有可能引起一场不必要的冲突:大家会为“蚊虫太多,同寝室的人没点蚊香”而争吵,会因“谁把谁的画弄脏了”而动武,就连以往大家都爱谈论的各类艺术流派和画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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