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叶妈问:有几朵白花?单眼佛伸出一个指头,便把他的那只光眼闭上了。阿玲肚子一大,她就知单眼佛的卦灵了,又来找他问孙子的卦。单眼佛说:我算命靠排八字,所谓八字,就是人出生时的年月日时,推算出相应的天干地支,年月日时都各有两个字,加起来八个字,这就是命中的八字。现在你的孙子还未出生,而现时有的人出生是开刀的,那就不是天生的时辰,八字就没法排了。叶妈反问:开刀生出的人没有八字?单眼佛闭眼不答。叶妈从此就时时萦着 “开刀 ”两个字。医生一提开刀,单眼佛的话就立即震得她心惊胆战六神无主。她不能让孙子从刀口中钻出来,她不能生一个没有八字的孙子!于是她坚决地说:“我进去!我帮她!”
潘主任拦着她:“不!你是不能进去的!”
叶妈一定要进,医生坚决不给进。叶妈便拍着门大声喊:“阿玲!用力!把腿叉开!用力呀!”
潘主任焦急地摇头:“伯母,这些我们都懂,你们快作决定吧,人命关天啊!再迟了,我们就没办法了!”
阿珍额头上急出了汗:“妈,要不,你签字吧!”
叶妈:“不!我不签!不能让她挨刀,不能让我孙子挨刀!她会生出来的!时辰到他就会出来的!”
“要不,我去叫刚哥吧!”
“好,找他!要不,打电话也行!你给叶镇长打电话!来来来,这里有电话,只要他同意,我们就可以立即动手术。”
阿珍跟着医生来到前台,拨通了大刚的手机。
结婚礼堂,座无虚席。经精心布置的舞台,大红大紫。鹅绒猩红布幔中间,一个耀眼生辉的烫金喜字,两边是腾云驾雾的金龙玉凤。舞台的两翼,分挂红底金字条幅,不知阿华请了哪位谐趣的酸文人写了一副对联:
龙跃千姿今日耕云播雨,
凤舞百态此时落栖归巢。
人们在为对联评头品足,抽烟喝茶,拉家常说是非,静等着礼仪开场。牛牯心事重重,望着那个令他心头抑郁的大喜字眼都不眨。阿珠和他青梅竹马。他爱她,爱她的美爱她的纯爱她的真爱她的泼辣。他向她示爱。他属牛,客家人喜欢把男孩称为 “牯”或“子”,牯就是公牛公狗的意思。他有比公牛还要健壮的体魄,有殷实的家底,这几年乘开放之机,他日里做人夜里做鬼,走水路赚得盆满钵满。他潜意识是为阿珠而赚钱,为阿珠铤而走险。几乎每一水货,他都为阿珠带点首饰项链衣衫玩具口红脂粉之类。可阿珠除了偶尔陪他吃顿饭唱唱歌之外,礼品一概谢绝。他说,我留着,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它们的主人。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和她走进结婚礼堂的,竟然是身材矮小黑得像泡牛屎的陶光!眼前的这个喜字,像是一枚炸弹,那金闪闪的亮光,霎时把他的眼炸瞎,把他的头炸晕,把他的心炸碎!他越想越觉得憋气,越想越觉得窝囊,趁着音乐响起人们大喊看新娘的时候,他悄悄地溜走了。
节奏明快的广东音乐骤然响起,掌声喝彩声便像劈面袭来的山雨。阿华宣布婚礼开始。阿珠和黑子相拥着缓缓而入。
阿华宣布:“请主婚人叶大刚先生致词!”
大刚正向台上走去,手机响了,大刚对阿华指了指电话,示意他接。阿华拿起电话,忽然自言自语,谁呀?放屁也不分上下风,这时候来电话!关机。
阿珍跑出医院。她一直给大刚打电话,开头没人接,跟着就关机。她又给阿华和黑子打,都关了机。远处传来玲姐痛绝的号叫声和叶妈用力啊用力啊的呼喊声,阿珍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潘主任也急得摇头跺脚:“快!快!要不,你快去请叶镇长来,耽误不得呀!”
阿珍问:“医生,你们能现在就开刀吗?”
潘主任:“不行,叶妈不同意,亲人不签字,我们有规矩,不能开刀啊!万一,万一,我们要承担责任的!”
阿珍满头大汗,又打电话,又是关机!她失望地放下,说:“我去找刚哥,我现在就去!医生,求你了,你一定要救,两条人命啊!”边说边跑了出去。
潘主任大声喊道:“打电话!叫他立即打电话!”
阿珍刚出医院,便给一声晴天霹雳似的巨响吓得胆战心惊。大地在颤抖,路树在摇动,一群飞鸟惊慌失措地四处飞扑。她定神四面望望,万里晴空,不是打雷,不像开山炮响,也不像地震。她分不清什么声音,她无心去分辨什么声音,她要救人,什么意外都与她无关,两条人命啊!她拔腿又跑,她拦了一台的士,上车就催快走。
震耳欲聋的响声,把老张和阿兰整个抛了起来,顷刻间,房子在剧烈地摇摆,玻璃窗在哗啦啦地爆裂,桌上的茶杯烟缸算盘高高地跳起,重重地摔下,危险仓那边的自动报警系统排山倒海般叫了起来。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抱头保命。须臾,发现自己还活着,便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朝响声传来的地方一看,只见危险品仓库的一个露天大油罐已经炸飞,弥漫着簇拥着熊熊的黑烟烈火,火苗带着油光,冲天而起。接着,定过神来的人变了嗓门大喊:“爆炸了!危险品仓库爆炸了!快逃呀!”两人来不及犹豫,拔腿就走,阿兰双腿发软,倒坐地上,仍挣扎着往外爬。老张扶起她,踉踉跄跄地冲出财务室。突然想起了保险箱,保险箱里有刚放进的 10万元!这是他向阿华发誓要保住的啊!他走了回来,他必须带这 10万元一起逃出去。他抖抖索索地取出了钥匙,还来不及开保险箱,又传来了一声巨响,老张吓得情不自禁地惨叫一声,头吓丢了,手脚吓丢了,钥匙滑落,人也滑倒,只能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往外爬。
这时,整个经发大楼充满了死亡的恐怖。人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呐喊着,奔跑着,爬行着,纷纷涌出了大门,夺路逃命。老张架着阿兰刚逃出门口,又是一声爆炸,阿兰惨叫一声倒下,把老张也拖倒了。满天泥石碎片从天而降,劈头盖脑倾泻下来,就在老张倒下的那一刻,一块砖角不偏不倚砸在他的头上,立马脑浆迸裂。阿兰惊觉,大喊张叔张叔,只见老张满脸脑浆面目狰狞全身抽搐,他死了!阿兰吓得边放声大哭,边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
大爆炸的消息迅速地传递着。市里区里公安消防先后接到报告,立即奔赴现场的组织队伍的发号施令的掉头逃命的装聋作哑的,百样俱全,像一锅煮开的粥。
离危险品仓库最近的政府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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