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月,龙憬行都陷在悔恨与自责的泥潭中不能自拔。
为什么要赶儿子走呢?倘若打他一顿后,好好教导,他们还能像寻常人家那样,过着父慈子孝的生活。然而龙翊晨自那日踏出大门起,就再也没有回来,纵使龙憬行想要好好教导他,也是无能为力了。
这三月间,龙憬行被儿子伤害的地方渐渐痊愈,却害了更严重的病。他不能进食,每每吃下东西,脑子里便浮现出龙翊晨给他喝下那酒时的诡异笑容,于是那之后的耻辱随之而来,他一次又一次把吞到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直到胃里空空,再无东西可留。慕奚南请大夫来看了多次,到十月底,龙憬行的病情才见好转,然而到了这时,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圈,仿佛被秋风一吹,便能倒地。
而实际上,龙憬行也没有机会享受秋风的吹拂。无论是病中还是病后,他都把自己锁在房里,满脑子想着龙翊晨临走时潸然欲哭的脸,悔恨非常。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自己那时又怎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现在那孩子只身在外,也不知过得好不好。一开始,他以为龙翊晨只是耍小性子,一如往常那样,几天不回家,然后,再大吵大闹地和别人厮打进门。然而,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龙翊晨再没有回来,直到这时他才相信,那孩子,是真的被自己赶出家门了。
三月来,也不是没有派人寻找过龙翊晨的下落。最近一次,是在一个半月前。那时的龙翊晨已出了封地,进入江东境内。
江东是王愫愫的老家。如今王愫愫之父王浦紫虽已迁家入京,但仍有不少王家亲戚留住江东。王家人向来蛮横,又不相信龙翊晨身份,瞧着他高傲霸道的性子不爽,硬是将他打得遍体鳞伤。龙憬行还来不及派人将他接回,他便再度消失了踪影。
龙憬行无头苍蝇似地寻了他半月有余,终是彻底失去了他的音讯。与此同时,龙憬行的病也渐渐好起来,身上有了力气,内心便多了一分勇气去接受现实。他……是真的失去这个儿子了。
倘若时光能够倒回有多好。龙憬行无数次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倘若时光能够倒回,定要好好劝导这个儿子,不打他,不骂他,更不赶他走。但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相隔千山万水了啊。
龙憬行长长地叹息,从床上坐起来。耳畔,又一次回响着龙翊晨带着哭腔又坚定无比的声音:“晨儿会想念你。不管走到哪里,遇见什么人,晨儿……心里只会念着你,我的父王……”
“我……又何尝不是念着你的呢?”龙憬行闭起眼,喃喃自语,“只是,不能爱啊。是父子,便不能爱啊,你这傻孩子。”
“你这傻孩子。”
一瞬间,龙憬行仿佛又看见那垂髫之年的孩子,拿了鸡蛋放在自己被窝里,企图让自己给他孵只小鸡出来。那时的自己禁不住莞尔,用温热的掌心拍了拍儿子的头顶,叹道:“这怎么可能。你这傻孩子。”
那年,龙翊晨刚满四岁。
五岁,他用自己做的弹弓吓跑了第一个老师,嘴里嘟嚷着,他的老师只有父王一个。
八岁,不谙水性的他跌进水池里,救起来后生了场大病,连着几天,高烧不退,把龙憬行急得团团转。好在大难不死,醒来后的龙翊晨仍旧生龙活虎。
十二岁,依照大胤朝的礼仪及冠。及冠后的龙翊晨自以为已经长大,实际却不过还是个任性妄为的小孩。
十三岁,叛逆的本性渐渐暴露出来,却被龙憬行懦弱的个性宠溺得无法无天。
十五岁,龙翊晨第一次彻夜不归。龙憬行四处派人寻找,终于在烟花柳巷把他接回。
十七岁,竟然胆大包天地对龙憬行说了“我爱你”!撇开同是男子的事实不说,单是这父子的身份,也是万万不能爱的啊。
“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呢?”龙憬行望着摇曳的烛光自言自语,就仿佛,那烛光的另一面,尚还活生生地站着一个龙翊晨。
他又呆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喧嚣才回过神来。
穆南王府内顷刻炸开了锅,火把点着,灯点燃,人声鼎沸,拔刀声此起彼伏。慕奚南洪亮的声音在这寒夜里格外铿锵有力:“快!保护王爷!”
“慕奚南,出什么事了?”龙憬行匆匆拉开房门,潮湿又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抬头看看天,天上乌云密布,瞧不见半点星光。
慕奚南背对着他,一把长剑几欲出鞘:“王爷请回屋。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府内闯进了个小毛贼。”
“可有东西被盗?”
“这个还不清楚。不过等抓到那贼人,自然就明白了。”
“遭了!”龙憬行一拍脑门,急急披了件衣服拔腿就往龙翊晨住的蔺轩苑跑。
“王爷!”慕奚南急忙向身后一队侍卫挥手吩咐道,“快,跟上!把松明点亮些!”
龙憬行跑得飞快,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才停下来。此时已到了蔺轩苑门口。距门不远处有条长廊,长廊尽头有棵红豆树,笔直的树干立在风中,更平添了这个季节特有的寒意。
龙憬行快步上前,但见树下泥土平整,这才放下心来,长长舒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去,突见清桃过来,哭哭啼啼道:“王爷!王爷原来在这里,求王爷开恩,救救我家小姐吧!”
“小姐?”龙憬行皱了皱眉头,这小姐,不是王愫愫还有谁。自那日王愫愫嫁进门,洞房花烛夜被龙翊晨破坏得一塌糊涂后,龙憬行就再没见过她的面。龙憬行把自己关在屋内,除了慕奚南,不见任何人。而他心里却是了然的,这王愫愫,每日必要亲手为他煲些汤送过来,等他喝了才离开,也算是尽全了她为□的责任了。
此刻清桃哭得一把涕一把泪。龙憬行急忙扶住她,柔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
清桃抬眼看了看他,又哇地一声大声哭出来,用手绢抹了抹鼻涕才道:“王府有贼人入内,大家都只顾着王爷,可有谁顾及了我家小姐王妃的身份。小姐一人在屋里,不想被那贼人挟持了去。这可如何是好呀?”说着,再度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
龙憬行心头格登一下,与慕奚南互看一眼向静怡苑走去。
静怡苑乱成一团,伺候王愫愫的一众女婢哭得昏天黑地,纷纷守在王愫愫房门口不敢入内。
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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