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龙翊晨醒来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昏黄的烛火,晃得眼睛涩涩地疼。他伸手揉了揉眼角,坐起来。背上锥心刺骨地痛,像是连肩胛都要裂成两半。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他被抬回了自己的房里,熟悉的家具装饰,和这伤口一样,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忧伤。
龙翊晨的蔺轩苑离举行婚礼的正厅有大段的距离,然而隐约地,仍有喧嚣传入耳朵。龙憬行的婚礼已然开始,人声鼎沸,道着龙翊晨捂住耳朵也能听到的贺语。那些宾客,大多受过龙憬行的恩惠,此次前来,自然是来真心祝福的,可是,有几个人知道呢?他们的真心,却把龙翊晨伤得鲜血淋漓。
龙翊晨呆了片刻,后背阵阵的疼痛逐渐叫他清醒过来,这才惊觉,脸上,早已是泪流成河了。他擦了把泪水,一头倒进被窝里,用被子捂住脑袋。想睡,却睡不着,一闭上眼,黑暗里便浮出王愫愫苍白的脸,恶鬼一样,死缠住他的思绪。那该死的女人,凭什么来抢他的父王!
又想起,龙憬行被自己压在床上的模样,明明那么委屈,却又不敢愤怒,在自己面前,龙憬行总是低人一筹,从不大声说话,也不动手打他。然而就是这样懦弱得叫自己舍不得放手的父亲,今晚却用烛台砸得他鲜血长流。一切只为了要和那女人成婚,然后,同床共寝!
可是,自己真的被父王厌恶了么?若是往常,那人一定是要守在自己身边等着自己醒来的,而现在,房里空空荡荡,冷清得叫他直想落泪。
他独自暗息,又胡思乱想,大脑渐渐迷糊起来。就在他以为快要睡着时,门外响起了一个挠人的声音:“殿下,晚宴已经开始。王爷请您过去呢……”
“不去!”龙翊晨睡意全无,猛地坐起来,恼怒地大吼,“去干嘛!他的晚宴上是有美女还是有奇珍异宝!不就是娶个不要脸的女人么,与我何干!非要我去烧了他的房子不成!”
门外小厮战战兢兢,半天才答道:“可是王爷说了,您是王府的小王爷,哪有不去的道理……”
“去他娘的小王爷!我不稀罕!”龙翊晨忍不住破口大骂,“要是给那女人当儿子,还不如把我杀了来得痛快!”
“就算真要死,也得死在正厅不是……”那小厮缩了脖子,小声嘀咕,不想仍是被龙翊晨听见了,大门砰得一声打开,猛烈的风差点没把他吹上京城。
“啊!殿下,小的,小的不是……”小厮吓得不轻,双腿酥软得像回春园新炸的桃酥糕,话没说清,倒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摆手连连。
龙翊晨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脸,半晌,突然又笑了:“不是有晚宴么?还不替我更衣!”最后一句话出口时,眼睛鼓得老大,上齿和下牙咬在一起,像是要把小厮撕得片甲不留。
那小厮搞不懂他的心思,呆了良久,才跳起来,应声去拿衣服。
龙翊晨换了身鲜红的袍服,随手把抽屉里的小瓶装进怀里,才在小厮指引下向正厅走去。
他一进门,喧嚣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晨儿。”龙憬行撇开人群向儿子走来。一身的大红礼服把他虚弱的面色衬托得红润起来,而灯火摇曳,却令他纤弱的身形更叫人想要扶上一把。
龙翊晨疾走两步,扶住父王的胳膊,片刻又想起白天的事来,不由尴尬,忙松了手,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父王。”
“伤口好些了吗?”龙憬行也觉尴尬不少,轻声问了一句,便把目光转开。
“回父王,已经不疼了。”龙翊晨苦笑。伤口已经不疼了,疼的是心。久已不习惯用这种语气和龙憬行说话,一旦说出口,便有若在两人之间架了座千里长桥,分生得紧。
“不疼了,就好。”龙憬行掉头要走,被儿子一把拉住。
“我不好。”
龙憬行惊了一跳:“不是不疼了么?”
“难道你只关心我的伤吗?”龙翊晨隔了众人,低低地问,“比伤更痛的地方,你就不理了吗?”
“我……”龙憬行想到白天的事,脸涨得通红,半天才答道,“是父王不好,不该用烛台砸你……”
“所以呢?”龙翊晨死死盯住对方的眼睛,直到对方无路可逃低下头去。
“所以……我……你……想怎么闹腾都随你。只是……我还是你父亲……”
“原来什么都没变……”龙翊晨顿了半晌,突然自嘲地笑出声,不待龙憬行再说什么,已经转身,和熟识的宾客打招呼去了。
龙憬行低低地叹息,亦不愿多说什么。倘若这就结局,那么,就让一切结束在此吧。父亲也好,儿子也好,都假定一切没有发生过;爱也好,恨也好,都应该在这摇曳的烛火里化成灰烬。
宾客端酒杯来道喜,龙憬行再抬头时,脸上已多了一分酸涩的笑容。
酒过三旬,各人脸上都蒙上了几分迷醉。有宾客站起来,大叫着要来闹洞房。龙憬行连连摆手,目光小心地滑向龙翊晨,却见龙翊晨仍旧与旁人嬉笑打闹,丝毫未把这话听进耳朵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与众人推辞一番。
龙翊晨哪里是没有听见。他不动声色站起来,绕至那起哄之人身后,照准屁股一脚就踢了下去。
“呀!”那人惨叫,身体向前扑倒,把桌上菜肴撞了个七荤八素。
龙翊晨大笑。众人立即住口,屏住呼吸不敢再做声。
龙憬行自己心虚,更不敢出声阻止,只对那人好言相劝。
龙翊晨眼角一斜,掩口笑道:“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喝得有点过了,没看见你。”
那人窝了一肚子火,碍着他小王爷的身份也不好发作,忙擦掉一脸的污秽,谄媚答道:“小王爷说的哪里话。能够被您老踹一脚,小的可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龙翊晨笑得更欢,大力拍了拍那人肩膀:“你这嘴可真会说话。只是刚才吵着要闹洞房——不好。不如我们请王妃出来坐坐,喝两杯小酒如何?”
龙憬行心知不妙,脸都急绿了,暗中拉了儿子一把,小声劝道:“晨儿,这不合规矩,不要这样……”
龙翊晨挣脱他,故意大声嚷道:“今天是父王大喜的日子,哪有什么规矩可言。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对他先前对王愫愫的劣行皆有耳闻,个个面露惧色,但又不好说,只得脸上僵着笑,重重点头,生怕一个不留神,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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