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天年大龙喝了很多酒,多得他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瓶了。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之间,他紧紧地握着展媛的手。她的手还是保养得那么细致光滑,只是比原来还要瘦弱,使人摸起来就有种心疼的感觉。正如年大龙当时的心境。谁都可以骂他负心,无情,这话从展媛的口中说出来。他在意了,他心酸了。五十几岁的人了,这辈子第一次品味到心痛的感觉。痛起来如大限来临之时的死灰般麻木。遇上展媛,同时遇上爱情。一份迟来的爱情。为这份感情已等待了大半生的光阴。那是与林青莲在一起从未有过的震颤。当年与林青莲初识,他才二十四岁,他在林家的工地做苦工,前途一片涉茫。某天,老板林江源带着女儿林青莲来工地视察时,二十三岁的林青莲对年大龙一见钟情。而她又是林氏企业唯一的继承人。从此,年大龙的命运发生了转折。林江源虽欣赏年大龙机敏过人的智慧与能力,却并不同意他与林青莲的婚事。也许,老成持重的林江源早已看出年大龙的野心,男人有野心是件好事,年大龙的野心在二他要自立门户,受制于人的日子他不会久住。这让林江源不禁怀疑他与女儿在一起的动机来。诚如他所料,年大龙确实并不喜欢林青莲。这一点,年大龙早就明确地告诉过林青莲。他也不想利用林青莲对他的爱作阶梯答到自己的目的,他也不想看到林江源那张居高临下的嘴脸。正当想要离开之际,林青莲几乎跪下来求他别走,女人的眼泪永远是男人最致命的武器。二十三岁的大姑娘梨花带雨,含情默默,再加上那些缠绵绯侧的情话,年大龙的心乱了,一阵强烈的内心挣扎过后,年大龙渐渐恢复了理智,他的脚步已迈向门口,林青莲不再哭泣,她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叫住年大龙:“龙哥你若走出这个房间,我们就来生再见吧。”年大龙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这是何必呢,他正想着怎样安慰她,林青莲已经吃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药。年大龙吓坏了,林江源也吓坏了,幸好抢救及时,总算捡了一条命回来。从那以后,年大龙便再也没有走出林家的大门。林江源将偌大的林氏和女儿一同送给年大龙,年大龙曾几次拒之于门外,又被林江源几次近乎哀求着硬是把他拉了回来,这并不是他年大龙多么有魅力,可怜天下父母心,林江源暗地里对着林青莲道:“为了你,林家的脸面已经丢尽了。那个混小子到底哪里好,你说!”林青莲自知父亲为了她而屈尊,心里有火,她并不生气,还开玩笑似的哄着林江源说非要给他生个外孙,免得他老来寂寞。林江源无耐地摇着头,迷就是命。二十年后的今天,年大龙再回忆这些往事,他心里的苦又能和谁说去。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最宝贵的时间全部献给了林家,他就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点点东西吗?人总要为自己活一次的,为什么在他已经准备好为了她放下所有的时候,她要反悔呢,理由记分得无懈可击。是她原本就不曾真爱过他还是她闲他老了,丑了,展媛的样子已经越来越模糊,睡梦里年大龙的眼中尽是泪水,展媛呆呆地望着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舍,这个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男人,在她面前能够如此坦言,坦荡得把一个纯粹的他凭着心凭着情地交付到她手里,为的是得到她那么一点点同情与怜爱。他的样子真诚得如信徒对上帝的崇拜与恭敬。有那么一刻钟的时间。展媛差点被感化并动心。于是,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心与决心开始动摇。星期天的早晨,展媛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出来散步。敬老院的空气也算新鲜,比起外面来还是小巫见大巫的不一样。人老了。身体的各个器官也进入退休的年龄。沈树英还没有到六十岁,便已像快七十的人了。长年的疾病早已把她原本就单薄的身子折腾得只剩下皮和骨头相互包裹着,头发也因不定期的化疗而掉得精光,展媛买来假发套给她,沈树英说什么也没戴。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这东西做妆饰干什么。她就这样,展媛买来的名牌衣服,统统放在一边,花高价请来的营养师为她制做科学又养生的营养餐,她不吃一口。展媛在郊外一处四面依山傍水的风景区买来一栋别墅送给她住,偏偏不领女儿那份情还说她钱多不知该怎么花才好。一个人非要搬到敬老院来。展媛无耐,只好背着她悄悄送红包给院长,希望母亲在这里的待遇好一些。收了巨额红包的院长对母亲果然如同待自己的亲妈一般。每次展媛来探视,冯树英都会由衷地赞许敬老院的服务态度。还说自己算是选对了地方,向更大更广的方面说,还要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呢。展媛说:“妈,你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跟我回去吧。这里再好,也不是咱们的家。”冯树英刚刚还在兴头上,听女儿这么一说,立刻拉下脸,“又来了,我在这里很好。说过多少次了,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冯树英缓缓从坐椅上下来。展媛扶着她走了几步,她说自己可以,说着把女儿的手臂甩开,一个人绕着花园中间的小道走了起来。阳光刚好照射在她身上,温温的暖暖的,偶尔一阵清风拂过,阵阵花香扑鼻,展媛站在原地,望着母亲蹒跚的背影,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酸楚。这些年,她给了妈不少钱,可没见她真正花了多少,也许那些钱她根本没动过一分。她总穿惯了自己做的衣服,吃惯了自己做的饭,一下子让她坐着享福真受不了。她这人就是吃苦劳累的命,习惯了。关于母亲再嫁的事,展媛从懂事起,就不止一次提起过。她不忍心看着母亲为了生计再去奔波。她想如果她有个爸爸,妈应该过得会好一点,至少她不用辛苦养家既当爹又当妈。每每这时,妈总说没有中意的,以后再说吧。看来,爸确实伤透了妈的心。天下之大,男人多如群星,怎么会没有投缘的呢。是妈对男人早已死了心还是害怕她这个女儿受到伤害。她想多半应该是她拖累了妈。一定是的。她爱女儿胜过爱她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让妈歇一歇了,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还能为妈做点什么呢?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她的心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从北京总部的大厦走出来。栗文的头感觉有些眩晕。这次她是带着病出席这次年度代理商大会的。历时四个小时的冗长会议总算告一段落,下午只剩下签约明年的代理合同,明天便可返回上海。秘书刘洋从旅行包里拿出药。栗文喝了一口水,干渴的喉咙瞬间舒畅许多,拿起手中的药,哽咽着一仰而尽,“栗总,好些吗?”刘洋关切地问道:“好多了,我没有。”栗文强打起精神来,女儿陆园园的电话打了过来。家里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栗文的心揪起来。“喂,园园,找妈妈了。怎么了。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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