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班在水流国那可是红遍了大江南北的戏班子,它的当家花旦小花仙更是全民偶像,能与他媲美的也就只有京城“天生秀戏班”的名角蓝采和。他们互为死对头。
大戏在禾丰茶楼上演,窦双双的马车在门前停下,众人下车。玲珑望着门口拥挤的人潮,惊讶道:
“天!这么多人!”
“他们全是来看小花仙的。因为何家班要来唱戏,禾丰茶楼的位子从一个月前就开始预订了。”
玲珑眉一挑,看来不管在哪儿,娱乐明星的号召力都是强大的。
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悬挂着“窦府”的牌子,慢悠悠地驶来,停在茶楼门口。只听窦双双笑着叫了声:
“我爹来了!”
刚要过去,一抹身影已经抢了先。那是一个破衣烂衫的女人,蓬头垢面,扑通一声跪倒在那辆马车前,手捧状纸,声泪俱下地哭诉道:
“冤枉啊!冤枉啊!知府大人,民妇冤枉!求知府大人为民妇做主啊!”
喊冤声让嘈杂的茶楼前瞬间寂静下来,针落可闻,众人全眼巴巴地看着那辆马车。
马车帘被掀开,一名年轻男子下来,扶下一名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男人约莫四十几岁,山羊胡,穿着绣有五福捧寿花纹的深褐色长袍。
“那是我二哥。”窦双双指着那名年轻男子对玲珑说。
说话间,兴隆府知府窦雄已经和蔼地上前,将那脏兮兮的妇人扶了起来:
“这位大娘子,快快起来,有何冤情说与本官便是。”
那妇人见窦雄不嫌弃她,还如此宽厚,更加涕泗横流,哭着禀道:
“回大人,民妇家住南和巷,男人王大十二年前就死了,只有一个小子今年刚十八岁,叫王栓。因为民妇家里穷,没得养活儿子,儿子便在荷香楼跑堂。那天晌午,荷香楼打发人来说‘你儿子让人打死了。’民妇当时唬死了,跑到荷香楼一看,菩萨啊!我儿子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下倒喘气儿,问他也说不出话来,没一会儿就死了。整个荷香楼的人都看见了,打死我儿子的就是孙员外家的孙二!民妇告到知州大人那儿,可知州大人却说不是孙二打死的!苍天作证!当时所有人全看见了,就是孙二那个小杂种打死了我儿子!怎么不是他打死的!”
她再次跪下,哭嚎着磕头:“求青天大老爷伸冤,民妇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还没娶女人呢!我们王家这下彻底断了香火!这让我怎么有脸去见栓儿他爹啊!求大老爷为民妇做主!”说着,又“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窦雄之子窦琼在父亲的示意下,再次将妇人扶起来。窦雄声若洪钟地说:
“既然大娘子对判决有异议,那理应当再审。琼儿,你先带这位大娘子去知州府,让陆大人将这桩案子重审。只要大娘子说的是事实,本官一定会为大娘子讨回公道,绝不偏袒任何人。”
“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妇人喜得连连叩头,再次被窦琼扶起来。
周围的百姓一听窦雄真的要为穷苦百姓做主,皆感动不已,有人率先为窦雄鼓起掌,还有人大赞窦雄的“贤明”。人们全用看神一样的眼神仰望着窦雄,窦雄在这样的目光里,自然也格外满足,仿佛自己在发光似的挺起腰身。
玲珑只是挑了挑眉,也许是她在现代看炒作看得太多了,心早已不再淳朴,所以看东西总是愿意往歪了看。
当然了,如果窦雄确确实实是好官的话,她会真心尊重。
这场戏随着妇人的离去平息下来,窦雄刚要往里走,与有荣焉的窦双双奔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
“爹!”
窦雄一见女儿,满眼慈爱:“你怎么来了?你这丫头,一刻也闲不住,又往外跑!回去我得跟你娘说道说道!”
“爹!”窦双双嗲嗲地一声,随即介绍走过来的玲珑,“爹,这就是陈玲珑,我跟你提过的!”
玲珑福了一福:“陈玲珑见过知府大人!”
窦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呵呵一笑:“你就是陈家丫头,小小年纪就有闯劲,不错不错!我家丫头可是总念叨你。”
“玲珑家境贫寒,上无兄长,只有一幼弟,因而需要多帮父母分担一点,让大人见笑了。”
“一个姑娘家能有这等想法,如此孝顺,实在难得。你也不必见外,叫我‘伯父’吧。”
“是,伯父。”玲珑恭顺道。
不知道窦双双是怎么向窦雄讲自己的,不过他应该并不知道玲珑背后有花家的事,因此,窦雄的和蔼倒让她对他真心多了一份好感。
要知道,水流国对商贾虽然没用那么多条文歧视,可不屑者还是大有人在。窦雄作为知府,能没有等级之分地跟她交谈,一点不介意她的身份,实属难得。
一行人进入禾丰茶楼,窦雄直接去了戏台底下的雅座,窦双双则拉着玲珑上了二楼包间:
“我爹最喜欢在前排看戏,咱别管他。”
玲珑坐定,环顾四周,发现茶楼里熙熙攘攘,几乎都挤满了,窦雄却能坦然自若地在人堆里穿梭:
“你爹来看戏,怎么不包场?”
“我爹从来不包场,他爱与民同乐。”
说话间,玲珑看见窦雄走到前排。前排雅座上,另一名已经入座的中年男人起身,和窦雄拱手见礼。
“那是谁?”
“哪个?”窦双双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哦,那是山北省的布政使文大人,他是昨天来的,是小花仙的戏迷。”
玲珑点头,眼波随意一转,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斜对面另一间包厢内坐着的男人身上。
一名风流隽秀的蓝衣公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鼻凝鹅脂,唇红似莲。他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瓷盅,安静地望着一楼的戏台,看似漫不经心,可总觉得有点怪异。
“他是谁?”玲珑问。
“谁?”窦双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摇摇头,“不认得,大概是从别的地方来见小花仙的吧。”
玲珑点头,也没太在意,收回目光。
锣声响起,班主上台主持开场,戏幕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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