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村年三十的传统,吃完年夜饭后,村里人都会走出门,聚在一起闲聊,看小儿们调皮地放鞭炮。直到午夜后,热闹才会散下去。
这一夜,在满耳的爆竹声中,玲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了前世。爷爷是古代酒酿法的传人,家里经营着手工酒作坊。父母青梅竹马,父亲讨厌酒坊,便带着母亲去大城市闯荡。后来父亲成功了,可母亲被他厌弃了,于是玲珑七岁那年,在父亲带着秘书回家,并宣布要离婚后,母亲一根绳子吊死在象征着夫妻二人同甘共苦的家中。
玲珑清楚地记得,母亲的死并没有得来父亲的眼泪,反而是漠视和鄙夷。继母是个标准的狐媚子,在父亲面前她会对继女很好,可背地里,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虐待。
直到奶奶找上门,将她带回了那个山清水秀的小镇,来到充满酒香的手工酒坊。那一刻,她深深地爱上了这里。爷爷对酒文化十分精通,耳濡目染下,玲珑十几岁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高级品酒师,远近闻名的“灵舌头”。
大学时,她修习了关于酒的一切课程,那时她开始接触西洋酒,觉得很有趣。于是,毕业后她远赴法国深造,主攻西洋酒。
一切都很顺利,她本打算毕业后接手爷爷的酒坊,将酒坊发扬光大。可毕业那天,她却接到了一个如五雷轰顶的电话。酒坊失火,无一生还,警察寻不到父亲,只好打电话叫她回去处理后事。她心乱如麻,连夜乘飞机回国,却在下飞机刚出机场时,遇到了严重的车祸……
雄鸡唱晓,大年初一是出门拜年的日子,可陈关飞夫妇只带着玲珑姐弟去相熟的邻居家拜了年,至于陈关飞和潘婷的亲人,玲珑从未听他们提起过。
新年一过,玲珑就开始着手于黄酒的改造。陈关飞对此只是抱着放任女儿的态度,对结果他有小小的期待,但并未抱太大的希望。就算玲珑只是瞎胡闹,他也绝对举双手支持。
黄酒是中国特产,也是世界三大酿造酒之一。黄酒的“黄”是“有色酒”的意思。根据材料不同,黄酒有米色、黄褐色和红棕色。黄酒一般由稻米、糯米、黍米等酿成,陈家主要用糯米和黍米。
黄酒的酿造流程一般是浸米,时间需要十八到二十天;之后开始蒸饭,蒸熟后需要迅速冷却。古代没鼓风机,只能人工用木楫翻拌冷却;接着冷饭分两次入缸,缸必须沸水灭菌过。然后加入麦曲、淋饭酒母、浆水进行发酵。在发酵到酒醅顶上缸顶时,需开耙降温。开耙时,是以饭下十五到二十厘米的缸心温度为依据。温度高低影响酒的风味,这需要酿酒人灵活掌握。
头耙可以降温四到八度,后面各次开耙降温较少。四耙之后需要每天倒耙两三次,直到接近室温。此时主发酵结束,需要灌坛进行后发酵。先将坛中加入淋饭酒母,搅拌均匀后,投入发酵坛中的酒醅,荷叶盖住坛口继续发酵。
后发酵通常需要两个月以上便可以进行压滤,传统是用木板压榨,滤布必须要牢固耐用、吸水性差,还不能粘。压滤的力道很有讲究,且压滤时间要短。
压滤流出的酒液即生酒,需要集中沉降澄清。澄清时间不宜过长,否则会发生酸败。澄清后要再过滤一次,这样出来的酒才会变得透明光亮。
最后一步既是将生酒煮沸片刻,杀灭微生物,破坏活性酶,提高酒的稳定性,便于贮存。
整个过程对时间和温度的掌控要求极严格,一点不对都有可能影响酒的味道,甚至会造成整缸酒的腐坏。
玲珑改进了酒肆的压榨技术,也寻到了还不错的滤布,还改良了陈家祖传酿酒的一些方法。过程并不容易,虽然前世她学过酿酒工艺,但真正实践起来还是遇到了很多难题,好在她实验的规模不大。折腾出了一次半成品,尽管陈关飞认为很不错了,可她不满意。直到第二次出酒,她才勉强点头,毕竟改良才刚开个头,需要一步一步去做。
这次出的酒,和以前陈家卖的酒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已经很棒了。
第二次出酒时已至七月,花红柳绿,彩蝶翩迁。玲珑跟潘婷去河边洗衣服归来,迫不及待地看大可打开新酿的酒。随着清亮透明的液体倒入酒碗,一股柔和的香气飘溢而出,酒的醇香伴有轻量的曲香、和谐的焦香,自然不做作。
端起碗品上一口,酒味清冽但不突兀,增加浓厚度的酸味夹着不腻的甘甜。淡淡的苦是传统的味道,能给酒以刚劲的感觉。入口鲜爽,后味悠长。
陈关飞咽了下去,长吁道:“好!真是好酒!”
大可和大壮也欣喜异常,这些酒倾注了他们的全部心血,大可笑咪咪地赞道:
“陈叔,没想到玲珑妹子还是一个酿酒天才!”
“哪有!我也只是提了建议,具体的都是大可哥和大壮哥做的。”玲珑腼腆地笑,放下酒碗,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爹,你开酒坊为什么只在村里卖?郑大伯家的肉都往镇上销,你做的酒为什么不卖到镇里去?”
“酒和肉又不一样。镇上的酒行卖的都是酒行的自酿酒,就算送上门去,人家也不会要。”
“那也不会所有的酒行都有自己的酒坊吧?“
“也许吧。”
“你没具体考察过?”
“没有。”陈关飞摇头。
“那镇上的酒楼总需要酒吧?”玲珑心想,陈关飞倒真是有一颗淡定的心,居然甘愿穷嗖嗖地偏安一隅。
“镇上能叫上名字的酒楼一共三家,全在赵记酒坊进货。”
“赵记酒坊?”
“嗯。”陈关飞吞了口酒,说,“赵记酒坊是和乐镇上一个老字号酒坊,已经传了三代了,据说酿酒技术很高,而且用的是白云山上的泉水。”
“白云山不是东边的那座山么?”
“就是那座,那个泉眼已经归赵家了。”
“赵记的酒比这个好吗?”她指指酒碗。
陈关飞干笑了笑:“……爹没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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