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凉气泛上来,围绕身周,让整个人都觉得寒浸浸地,仿佛浸在了寒水中。
风冷厉而凛冽,像某种野兽的嚎叫,在耳畔一阵又一阵地呼啸,凄厉而尖锐,让人耳膜发疼。
刚刚还与凌云天打打闹闹的赵扶摇此刻悄无声息。
他们现在就站在一度山庄外,山庄建得地势偏高,两人静静地抬头望去,昔日巍峨雄伟的建筑依然气势恢宏,如远古洪荒便伫立于此,沉默无声地看着人事变迁。
可惜物是人非,房屋历历虽还完好,昔日人声鼎沸却已经不再,沦落破败至荒凉如许,夜色森冷中看来,堂皇富丽的大屋唯余鬼气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随风传来梅树的草木清香,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遍野花海不可得见,眼前却仍然能够看到无边无际的红色。
暗沉的、干涸的、血的颜色。
尽管杀戮已经过去多日,空气中仿佛还是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累累罪行。
赵扶摇心惊肉跳地按着自己的胸口,她虽然埋过无数尸体,却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多得整个视野里,只剩下这残忍的颜色。
耳边似乎能够听到凄厉的哭喊惨叫和抽噎,甚至幼儿无知的呀呀之声,她想起坐着纱轿出巡的时候,到达江州那一日。
那一日满城的柳絮也变作这样的红色,然后她经历了初入江湖之后最痛苦的一场劫难,而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一时的囚禁和酷刑而已。
至少她还活着,而曾经逡巡穿梭在这座山庄中的男男女女,却全部都已化作白骨支离,甚至化作夜夜夜夜徘徊不去的孤魂,在此满目赤红地徘徊,含着满心的恨意,等待着手刃仇敌。
赵扶摇不敢想下去,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的肩上,在她惊叫出声之前捂住她的嘴,从身后把人揽紧,低声道:“嘘——别怕,是我。”
凌云天感觉到怀里的小丫头肩膀一松,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于是低声道:“走,我们进去,跟进我,别走丢了。”然后点起一盏风灯,幽暗的光芒明明灭灭,照亮小小一方土地。
像暗夜里唯一的明灯。
赵扶摇乖巧地点点头,跟在凌云天后头,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
凌云天见她没有被吓退,暗自笑了笑,心想赵扶摇到底还是胆子大,没有被吓得转身就跑,这么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才走了几步,却觉得衣角一沉,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去,一只小手伸过来,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角,那小丫头正亦步亦趋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面。
原来还是怕,凌云天挑了挑眉,也就任由她拉着他衣角。
没有活人的山庄,寂静的深夜,凌云天功力深厚,一步一步走得悄无声息,就唯有赵扶摇自己的脚步声响在整个山庄之中。
原本是谁也注意不到的细微声音,因为这样空旷的环境而被无限放大,赵扶摇屏住呼吸,觉得那声音简直是隆隆隆隆地响在耳侧,连心跳之声都格外清晰。
“啪嗒!”忽然脚下咯到了什么东西,细细长长仿佛一条蛇,赵扶摇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才发现只是一根枯枝。
“小凌子——”她细声细气地叫着,不自觉就流露出了一点乞求意味。
凌云天回头看她一眼,见她眼中隐有水光闪烁,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下不知怎么就软得不行,伸手拉过赵扶摇拽着他衣角的那只手,整个儿握在掌心里,牢牢抓紧了,“跟着我,害怕就别看。”
他本也不指望赵扶摇能看出什么线索来,带着她,只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虽然也知道带个包袱拖累自己的进度……好吧,他从来也没把赵扶摇当包袱看过。
就算真是个累赘,也是他自愿带着的。
想到这里,他不知怎么的就起了些逗弄的心思。赵扶摇正因为凌云天握紧了她的手,心里一荡一漾喜滋滋地,连恐惧都少了些,就见那男人转过身来,忽然皱了眉看着自己,眼神怪怪的。
“怎么了小凌子?”赵扶摇压低了声音,周围的环境让她不敢高声说话,从喉咙里发出气音来。
凌云天却似抖了一抖,略带惊恐地说:“丫、丫头,你……你身后……”
赵扶摇被他的表情吓得脸色都变了,声音像是生生逼出来的,“我、我身后怎么了,小凌子你可别、别吓我,本女侠神功盖世,那啥,那啥才不怕呢!”
却见对方完全充耳不闻的模样,忽然浑身一颤,微微提高了音量状似极惊恐地叫道:“她!她过来了!”
这下赵扶摇可真是受不了,逞强什么地完全扔到一边去,“啊”了一声一头冲进凌云天怀里,死抱着男人不撒手,把头埋在他胸前抽抽噎噎道:“怎么办呜呜呜,别、别过来……呜呜呜……”
然后就听到抱着自己的男人静了静,蓦然呵呵呵呵地笑出声来,“哈哈,神功盖世的女侠,你这是什么功夫?铁头功么?”
赵扶摇脑子懵了一会儿才转过弯来,感情凌云天这是在耍她!赶紧一头把自己从他怀里拔=出/来,怒道:“你你你——讨厌!”
说着拳头就要往凌云天身上砸,若是放在从前,凌云天让她砸上几十几百下肯定半句话都没有,但现在小丫头万一控制不好就把他打飞了,他可不敢轻易承受“神功盖世女侠的怒气”。
忙捏了她的拳头,笑道:“现在不是精神了,不怕了不是?”
“诶?”
“丫头,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这里真有什么,杀他们的人不是你,你是来帮他们找凶手的,所以,别怕,嗯?”
风灯被放到一边。
凌云天一边温言安慰,一边伸手把赵扶摇眼角可疑的水迹温柔地擦去,赵扶摇听着他的话,心里忽然觉得很暖。
是啊,她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什么都不怕。
“小凌子,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么哄秦姐姐?”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个与现在状况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凌云天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秦姐姐指的是秦思远,摇摇头,“她……她不是个需要哄的人。”
两人低声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脚下不停,赵扶摇被这么一打岔忘了害怕,不知不觉已经走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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