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的喜庆之气充斥了整个锦州城,秦府大红色的花轿从锦州的西头,顺着大街浩浩汤汤地一直走到了最东头的秦府,舞龙舞狮无一不缺,街头前来凑热闹的,窥红颜的,探究竟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偌大的锦州长街都显得有些拥堵。
街头巷陌,茶馆的说书生早已将秦府大少爷花银子娶了个来历不明的穷丫环为妻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秦府是大家,成亲的派头自然少不了风光,但又应了这桩喜事太匆匆,而凤岚又无亲无故,除了要了生辰八字外其余的纳采、问名、纳吉、纳薇、请期之礼完全没了。
恍恍惚惚中,被红盖头掩了一切的凤岚似乎感觉到了落轿之声,紧而便听着碧红轻唤了声“小姐,到了——”。
碧红,凤岚唯一带来秦府的陪嫁丫鬟。碧红是乳娘的亲生女儿,与凤岚自小姐妹相称,不离不弃,这次陪嫁也是凤岚入嫁秦府的唯一要求。
凤岚摸索着轻撩起镶着龙凤浮雕纹饰的轿帘,任由碧红搀扶着进了喜堂。凤岚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坐上了如今的楠木镶金千工喜床的。
秦风冽此刻已被拉了去行酒待客,屋中仅剩下依旧拘谨站立着的碧红与有些失了心魂的凤岚。良久,直到一阵萧冷的风吹开了南窗,两人才禁不住一阵哆嗦。
“唉——碧红,去将那窗合了。”凤岚收回了思绪,估摸着秦风冽这一刻应该正被灌地尽兴,约莫要好久才会回屋,凤岚擅自取下了红盖头,不经意间手触上了头上的高髻,不禁轻叹。
“是,小姐。”碧红关了窗回来,看着亮丽彩花绣绒喜袍下的凤岚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奈,心中不由得伤感,咬了咬嘴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碧红,说吧。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凤岚怎会不了解这丫头的心思,两人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同手足。
“小姐,你……为难你了。”碧红终究还是只道了这么一句,她知道,这一切皆是命,小姐又能如何抗拒呢。
“嗯——”为难了?凤岚在昨日以前还是终未料过自己会有这一劫,如今还能奈何呢。“碧红啊,你……不该陪着我一同趟这一趟浑水的。”
“不,小姐,阿娘说过,从今往后,碧红必与小姐形影相随,小姐就是碧红的命。若是命没了,留着人有何用。”碧红说得坚决。
凤岚也只能无奈地叹气,碧红这丫头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也罢,碧红,今后我们处处都需行事谨慎,万不可因忍不住一时之气让他人看出了端倪,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碧红明白。”
“嗯,还有,此刻起莫要再唤小姐了。”如今的她已是嫁为人妇。凤岚思及此处不惊再次伤神,深宅大院,一入侯门深似海,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多少岔路等着自己。
“是,少奶奶。”碧红是个机灵的丫头,或许是乳娘有意培养,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了。凤岚也曾这样想过。
纤细的柔荑拂过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曾经的她也如每个寻常家的姑娘一般一针一线挑灯为自己的那一位心中之人绣着最美的案纹,而如今才漠然,这一切终归只是幻梦。
凤岚抬头望了望四周,所有的饰物多多少少都被沾上了些红棉。影影烛火将整个屋子都
染上了黄晕,不知为何,本该暖暖的天气,而凤岚却觉得寒凉得紧,而那唯一暖和的烛火却像是讥诮一般,忽隐忽灭。
凤岚知道走到今日,自己的心中是没有恨的,她也谁都不怨。有的只是——不甘。不甘这一切落到了她的身上。然而又能奈何呢,自她的出生起,这一切便已是命中注定了吧?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为护住这条命,一条已不属于自己的命。恍然觉着有些嘲讽,自己的命,何曾如此珍贵过。
想着阿娘合眼前拉着自己的手,苟延残喘地道出一切真相时的模样。她道,“阿岚,接下来阿娘说的,你一字字都要记牢了,莫不可忘了一句。”凤岚记得,当时自己握着阿娘渐渐发凉的手已经泣不成声,但那每一个字却像是烙铁般狠狠地烫印在了她的心上,留下一辈子都回不去的痛痕。
“小姐,你不是阿娘亲生的,老奴这辈子能被小姐唤上阿娘死而无憾。小姐可记得右肩上的双凤纹?那是双凤族的秘密。小姐的娘亲是双凤族的大小姐,双凤族自始以来皆以嫡长女掌权,而双凤族的产业遍及天下,富可敌三国,自招人惹眼。双凤族受人迫害,危急存亡之秋,老奴作为大小姐的侍婢,何德何能受任奉命,带着小姐你逃离死海苟且人世。受命以来,夙夜忧虑,唯恐付托不效。今被恶人寻来,遭人迫害,只求小姐切记好好保护自己的性命,老奴留碧红代替阿娘尽守忠诚,得以有颜面见大小姐。切记,夺凤珠者统百商,请小姐重振双凤,复族复仇!……”
重振双凤,复族复仇……每一字铁铮铮地打在凤岚心头,百般滋味,五味陈杂。她多么想自己仅是一个浣衣织锦的阿岚,仅有一个日耕夜归的阿娘,仅有一个机灵纯真的妹妹,然而这一切都已成泡影。
手中握着的红盖头已有些起皱,凤岚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之时,门外传来了微微有些踉跄的脚步声。他,来了吗?
“少奶奶,红盖头!”碧红提醒想得出神的凤岚。
凤岚这才惊醒,她还将面临洞房花烛夜。有些慌乱地盖上红盖头,眼前又是一片殷红。
“吱——”檀木雕门被推开,一身大红喜袍的秦风冽推门而进。不知为何,进了门后的他已经全然没了方才脚步声中的那股踉跄之意。
“你——下去吧!”秦风冽指了指站在一旁寸步未离过的碧红。
“是,少爷。”碧红不安地看了看床边的凤岚,终是不得已离开。
待到关门声再次响过后,屋内静的分外沉寂。凤岚还能听到自己喘息之声,攥着衣角的手心没发觉地渗出了冷汗。
透过红盖头,从底下那一丝缝隙,凤岚看到那大脚一步步地走进,忽地在一尺之外停住了。
“哼——”
凤岚不曾想,他的第一句便是冷哼。在凤岚思及他的意思之时,头顶忽然一轻,乍然,灼眼的烛光一时间照地凤岚娥眉微皱,方才黄晕的光在这一刻仿佛亮得刺眼。凤岚本欲要反射性地抬头,忽然思及此刻需扮演的柔弱之人,立刻将头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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