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不大,事实上,能在江南水乡小镇内窄窄水道行驶自船本也大不到哪儿去。
船娘是个十六七的姑苏少女,精精致致的一张瓜子脸儿,水灵灵的眼,虽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却也清秀玲珑,令人一见便不由的生出几分好感来。
江南女儿,天生来,便似乎带了几分水样的灵韵,这位小船娘便是如此。
二人上船后,她便笑微微的送了一捧青碧的莲蓬过来:“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却是今晨带着露水儿才摘的,极是新鲜,二位客人若是喜欢,可尝一尝!”她一张口,便是一口略带吴腔的官话,显然平日里没少为南来北往的客商撑船。
见远黛点头,她才笑吟吟的将莲蓬放在了二人身边,这才转身往后舱摇橹去了。目注她离去的背影,远黛不觉微笑道:“这丫头倒可心!”再低头看时,却见那捧莲蓬旁边却还细致周到的搁了把剪刀。轻扬嘴角之后,远黛执了那把小巧的剪刀,取过一只莲蓬,慢慢剪开。
青嫩的莲房内,玲珑莲子挤挤挨挨的卧于其中,却是个个饱满,粒粒新鲜。远黛拈出一粒,慢慢剥开,露出其内嫩黄色的莲肉,而后放入自己口中慢慢的吃着。
百里肇见状,不免转了头,注目看向她。被他看得疑惑,远黛微诧的挑了一挑眉,便也抬眸与他对视,眸中却都是不解之色。看她良久,百里肇才终于叹了口气:“难道你竟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吃有些无趣?”
低头想了一想,远黛道:“也是!”口中说着,已拿过一个莲蓬,随手丢入百里肇怀中。
无语的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那个莲蓬,百里肇再次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虽不曾言语,但言下之意,却已昭然若揭。远黛也不理他顾自悠悠闲闲的剥着莲子吃。
百里肇见状,也只好摇头,却仍是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只随口问:“你爱吃这个?”
远黛笑笑:“既入江南又如何能不入乡随俗?”口中说着话,手中却仍是不曾稍停,这一次,她却终于没再故意无视百里肇,而是将手中一粒才刚剥好的莲子托在掌心,递了过去。掌心轻红,莲子黄嫩灯影水色映衬之下,却愈显出十分的可爱来。
目注此景,百里肇竟不由得微微出神片刻,及至伸手去拈那粒莲子时,终是没能忍住,指尖在落于那轻红掌心上时,却是似有意若无意的轻轻一点之后,方才拈了那莲子送入口中。
莲子的鲜嫩果如那船娘所言才一入口,噙于唇齿之间时,便有一股清香溢了开来不甜,却自清新爽口,而指尖残留的那一丝柔软的触感,更令人无由的心中沉醉。
不动声色的缩回手来,远黛状若安然的垂了首,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出一般。只是若然留心,却仍可发现,一抹娇红正自她的腮畔一路而下,染红了粉白玲珑几近透明的耳垂。
默不作声的斜倚在船舷上,远黛慢慢的剥着莲蓬偶尔托一粒于掌心递了过去。百里肇见着,也不等她言语,便自拈了送入口中。小船甚是狭窄,二人并肩坐于船头,却是呼吸相闻,气息相绕。抬眼见前方流水悠悠两侧高挂的各色灯笼,映于水中,便幻成了迷离的影。
月影静华,灯影凌乱浮动,一动一静之间,却自有一番古怪的谐和味道。小船穿梭其中,却将这一片本该清宁安逸的景致剪碎了开来,光幻迷离之间,令人不觉沉醉。
二人都不言语,只慢慢的吃着莲子,举目去看河道两边的热闹纷呈。
这一刻,一切的繁华,一切的纷扰,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他们有的,只是这一舟的平静,竹篙乃,却愈发衬出这一片宁静来。不知不觉间,小舟却已行了许久。
枫桥镇并不大,而水乡的特色又是水道蜿蜒往复,仿佛无有尽头。
那船娘年纪虽小,却甚是晓事,见二人并肩坐于船上,悠然赏景,便也并不催促,只慢慢的摇着橹,尽量挑着不重复的水道,一圈又一圈的绕着。
对于这一点,远黛自然早有所觉,但没什么缘由的,她却并不想打破这一刻的沉寂,因而只沉默的斜倚在船舷上。不知何时,却连莲蓬也都懒得剥了。
觉出她的懒散,百里肇偏头看她一眼,问道:“可是累了吗?”乘船而行,比之陆上行走虽然更要舒适许多,但出门在外,人总是更易觉得疲惫一些的。
不意他会问出这么一句来,怔得一怔后,远黛才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妨事的!你也还好吧?”口中说着,她的目光已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百里肇的双腿上。
淡淡一笑,百里肇伸手捶捶自己的双腿:“略觉有些酸痛,不过却让我觉得很真实很痛快!”过去的几年里头,这两条腿虽不是全无感觉,但腿上所有的疼痛与酸麻却都不那么真切,仿佛隔着一层一样。而如今,这种感觉终于离他远去了。
默默看他一眼,远黛平静言道:“虽如此,还该仔细着些才好!”言下隐带关心。
稍稍挪动一下已觉酸麻的双腿,百里肇答道:“我知道!”事实上,这双腿如今虽已可以活动自如,但却正如远黛早前所说的,并不能长时间的站立行走。而这,也正是他随身携带双拐的原因所在。好在他自幼习武,臂力颇健,以拐行走,也不觉太过辛苦。
因着双腿微微酸麻的缘故,挪动之时,百里肇不自觉的拧了一下双眉,远黛在旁,却早将他这一细微表情看在眼中,轻蹙一下蛾眉,她倾身过去,伸指在百里肇腿肚处轻轻一捏。察觉到那处肌肉已微微僵硬,却不由得她不拧了眉:“不早了!该回去了!”她很快道。
百里肇虽无意拂逆她的意思,然听了这话,却还忍不住的笑了一笑后:“眉儿忘了,我们还没用晚饭!”远黛一怔,旋即无奈的笑了起来。这事儿,她还真给忘记了。
顾自偏转了身子,远黛向那在船尾处摇橹的船娘叫道:“姑娘···.…姑娘……”
那船娘听得她叫,忙停了橹,探头笑吟吟的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远黛笑笑,便吩咐道:“这镇上最好的饭馆是哪一家,且送我们过去吧!”
那船娘听着这话,少不得答应一声道:“我们这镇上最好的饭馆却是许家酒楼,离着这里倒不甚远,二位略等,马上便到!”
那许家酒楼果如那船娘所言,离着这处所在极近,那船娘摇橹不过数下,弯过一条狭长水道,前头便已见了一座不大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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