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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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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4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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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高焕章彻底失眠了,躺在工棚里的木板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白天里发生的事情,总是在他的眼前晃动,老百姓凄苦的面容都在黑暗里扑到他的眼前來了。他在睡不着的时候,往往会犯了老胃病,在工地犯了病会跟冯和平他们增添麻烦的,他拉亮了灯,从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吃上。吃过药之后还是睡不着。索性他就披上衣服,走到工棚外边來了。

    山峦静静地俯瞰着工地。有一群山鸽子睡着了。白天窒息的紧张和即将要燃烧的酷热,终于在深夜得到了缓解。白天刚刚铺好的两条铁轨也是静静的,被灯光映照有些变形。灯光处围着一群很大的山蚊子。密密麻麻的,将灯光堵得朦胧暗淡。高焕章看见铁轨底下有一团浓烟,可能是纳凉的工人点燃的篝火。篝火已经熄灭,他就坐在余烟旁点燃一支烟。他并不躲避浓烟,让这烟把自己的头颅一古脑儿地缠绕起來,勒紧他,勒出几丝苦涩的眼泪心里才好受一些。他抬头望了望对面的骆驼峰,骆驼峰的南面斜坡,就是骆驼村了。山上沒有树,光秃秃的真像一头傻骆驼。今天白天他向明国县的领导提出到骆驼村看看,听工地上的冯和平讲,骆驼村的老支书郭老顺到工地找他好几次了。明国的韩县长说路不好走,很难到达骆驼村。高焕章记得当初划分扶贫点的时候,他再三叮嘱韩县长把骆驼村做为韩县长的包片村,韩县长答应得挺痛快,谁知这一看,韩县长根本就沒來过。高焕章爬了大半天的山路,到了骆驼村他很震惊,就是在今天的骆驼村,竟然还穷到这种地步,几乎超出了高焕章的所有想象能力。全村五十三户人家,两百多口子人,竟然有三十六个光棍儿,那些破房子跟鬼子扫荡过后沒什么两样。村里沒有通电,电视和收音机全部沒有。后來一打听是沒有路的原因。有一个事件,使高焕章几乎潸然泪下,村里一个叫王老奎的老汉,上山担水要走三十几里的山路,路上碰到了一群戴着钢盔的日本兵,日本鬼子追着他喊话,他吓得扔下水桶往树林里钻,逗得日本鬼子们大笑。他边跑边喊:“乡亲们,日本鬼子还沒走呢!”后來他才知道是北京的电影导演在山里排电影呢。王老奎的笑料一直在村里流传,可他去年竟弄得家破人亡。原因是由于一桶水。他的儿子王原贵娶了山那头的一个媳妇,这在全村里是个小不小的事。儿子婚后,王老汉到三十里地外的山上担來一桶水,儿媳妇上前去接水桶,谁知儿媳一接水桶的时候,王老汉的右脚窝了一下,水桶就洒了一地,儿子骂着儿媳,王老汉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这桶水担到村里真是不容易呀!儿媳十分上火,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跳崖自尽了。儿子知道后疯魔了似的在山上跑着,呼喊着媳妇的名字。他疯了。王老汉不恨别人就恨自己的这只右脚啊!他每天拿着那根扁担,狠狠戳打自己的右脚。脚指头都让扁担砸掉了。高焕章听郭老顺村长一说,他非要让他带自己到王老汉家里看看。王老汉见到高焕章通地给他跪下了,声泪俱下地哀求说,高书记,看在你爹当年跟俺们骆驼村的交情,您就开开恩,帮帮俺们这穷山沟儿吧!高焕章含着眼泪扶起王老汉说,会的会的!在我高焕章退休之前,一定给村里打井,给村里修路。王老汉又给高焕章磕了三个响头。高焕章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五百块钱,捐给了王老汉,让他到医院里治治脚。

    在回來的路上,高焕章朝着明国县的韩县长发火:“你这县长还想当吗?啊?”韩县长解释说:“我们不是不想來,是这里根本进不來汽车啊!”高焕章沒好气地说:“能通汽车的地方用得着你扶贫吗?天安门跑汽车方便,用你去扶贫吗?赶紧想办法,让骆驼村的老百姓尽快脱贫!”村长郭老顺见高书记把韩县长骂得下不來台,就打着和说:“高书记,韩县长常跟俺们通电话,指导俺们的工作,村委会不是有一个电话吗?”高焕章更來气了,大声说:“打电话那是什么扶贫?该管的沒人管,不该管的却管得死死的!此风不可长啊!我们有些干部,口口声声喊为人民服务,光喊人民不行,人民在哪?人民不在嘴上,不在报纸上,就在你的周围,就是咱身边的父老乡亲!”等着韩县长红着脸跟高焕会认错的时候,高焕章开始自我反省,沉重地说:“韩县长,我不光指你呀,我高焕章身上也是有这个问題!鱼水工程,是省委抓的一项干群关系的情感工程,让我们领导干部都带着感情做工作!为什么重提感情?是因为我们与百姓的感情产生了危机!前几天我听说,咱北龙某县的一个乡长,在公路上出了车祸!人烧在车里,老百姓从地头赶來救人,先问车里的人是不是干部?那个乡长身上燃着火说,他是乡长。救人的老百姓,扭头就走哇!他以为乡长高人一等,其实老百姓是对腐败的干部有看法!当然了,我们的干部队伍整体是好的!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啊!所以,我们必须从自我做起!”他说完之后,就设想着如何使骆驼村尽快脱贫。

    这个问題困扰着高焕章,使他长夜难眠。

    灯光映照着高焕章满是皱纹、眼袋凸垂、憔悴而又惶惑的脸。他说话的声音嘶哑,也不如以前那么清脆洪亮了。自然的四季变幻,春天后边还有春天,可人不行啊,人只朝着一个方向变,变老变丑,变成装进骨灰盒里的几粒骨头。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是生命,而是掌握政治权力的时间不多了。他得赶快给骆驼村的事办了,不然,到阴曹地府里见了父亲,父亲也会打他的嘴巴的!信誉?你的信誉呢?虽说信誉与政治比较起來是不堪一击的,可权力能保证你去干想做的事。这一刻,高焕章脑子里打來一个闪:我不能拨钱给骆驼村,可能给他们工程,让他们挣了钱,打井,修路,搞水果开发。

    高焕章再也坐不住了,走到工程副总指挥冯和平的工棚里,把熟睡的冯和平一把拽了起來:“老冯,我跟你商量个事情,起來起來!”他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样子,简直就像个老玩童。

    冯和平揉着睡眼:“高书记,您这是唱得哪出戏呀?半宿拉夜的找我干什么?”

    高焕章兴奋地说:“你今天不是跟我到骆驼村去了吗?我看帮助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工程分给他们一些!让他们挣点钱!村里的百姓有的是力气,就让他们上路铺石子!”

    冯和平为难地说:“高书记,你就为这一宿沒睡?砸石子的工程量,不多了,挣不了几个钱!我们又不能挪用建设款,白给他们!”

    高焕章沉着脸:“制度是死的,可你人是活的!再想想办法嘛!我们总不能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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