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带着海腥味的脸,瞪着女人。米秀秀闪身出去了。她身子一点不板,腰肢柔软,书念多了,连走路的姿势也都活了。她像一团虚幻的白影飘去了,甩下刚出海归來的赵小乐一人來熬漫漫长夜。米秀秀整日东按葫芦西按瓢地忙,完完全全沉进她的艺术世界去了。前院的一间空房原是老爹挂太板斧的屋子,这会儿给她当了画室,那里她创作的画幅摆得满满当当。赵小乐一走进那画室就别扭,再看画也寡了味儿。他怀疑米秀秀是不是又添了烦人的毛病,跟画贼亲,见他连个屁也很少放一个。老子从工地屁滚尿流地赶回來,还不是恋娘们的热被窝?她可倒好,不是半宿拉夜地画画儿,就是值班儿,连玩起床上活儿也她妈那么沒劲儿!赵小乐恨天怨地地在心里骂着,一张一合地扇着大鼻孔,不长时间便眼皮一磕,呼噜震天入梦去了。
四更夜,雷声雨点大作,雷声焦干哑闷,雨声湿润重浊。“喀嚓”一刀闪电,直捅老天爷的肚子,又挑出个响雷扔下來。赵小乐被雷激得打了颤子,凉风袭进,窗帘子气吹似的鼓起了肚子。他揉着酱麻色的眼睛,看见窗外泼雨了,雨水在楼顶存不住,哗哗流下,在窗前结成一张宽阔的薄亮的水帘子。道道竖闪劈天裂地,映得窗前的雨水像鞭杆子。“这毯雨”,他摸出手电,穿着大裤衩子到厢房,院里已是盈盈满地水。他顺手扯一块塑料布,钻进厢房里。拉亮灯,他就傻眼了。屋里沒脚脖子的水,几乎将四菊的摩托车漂起來了。厢房的门口是买车后扩修的,门坎子是活动的,前天对门子的老母猪犯圈溜进他家院子,将厢房的门坎子给拱折了。恰好赵小乐进院将猪一棒擂走,要不然非将车“啃”了不可。门坎子忘记安了,雨水就忽忽涌进來了。“他奶奶的!”不知他是骂猪,还是骂自己,赶紧猫腰搬些散砖來,严严实实地在门口搭起一道埝,又捧來细沙将砖缝泥住。屋里外的水就全隔开了。他撸了把水涝涝的脑袋,抓起一个脏兮兮的破盆子,哐叽哐叽地向外淘水。
这时天已大亮。雨停了,风还吼。米秀秀慌慌失失地回來了:“小乐,画室窗户关了沒有?”
赵小乐站在车前,木着脸,心一格登。
“你聋啦哑啦?”她问。
“厢房发河啦,谁顾得上你画室?”赵小乐自觉理亏,却气不打一处來,也敢噎她了。
米秀秀风快地跑进画室。窗户大敞四开,滴滴答答地掉着雨珠儿,屋地一片狼藉。地不很湿,但挨窗子的五幅油画全被雨水洗了,画面模模糊糊几乎泡丢了模样。这几幅是新画的。《赤潮》是她最满意的,正因沒干透,她才故意打开窗子吹的,这下算完了。米秀秀双膝一软,蹲在面前,双手抖抖地摸着画框子,胸脯子一起一伏,眼忽地湿了。她说不出话來,久久地,她厉厉地吼:“小乐,你给俺上來!”
赵小乐晃晃悠悠地上來了,一副狼狈样儿。米秀秀站起身儿吼道:“你看,画都泡啦!俺昨晚咋跟你说的?”
“不就几幅画儿,晴天晾晾呗!至于么?摩托车都差点漂走哇!俺的姑奶奶!”赵小乐说。
“晾晾,浇烂了晾个屁!”米秀秀火气十足。
“那就再画吧!”他说。
“画,那么轻巧么?你真沒用,就是随手关关窗子的事儿……”她这回可不依不饶了。
“谁让你值夜班呢?沒空跟你罗嗦,俺得到挖泥船上去呢!”赵小乐急赤白脸地扭头便走。
“你给俺站住!”米秀秀一张脸绷得充血:“你还倒打一耙?你还有理啦?”
赵小乐头一回见她的凶样子,心里慌了。又不愿掉下老爷们的“份儿”來:“你别给俺横!留个教训也好,从今往后就别值那个夜班儿啦!那仨瓜俩枣的补助,咱不稀罕!”
“少给俺放闲屁!你以为俺是贪小钱么?”
赵小乐瞟一眼画屋里渔人敬仰墙上挂着的太板斧,斧下极不协调地摆着一座米秀秀素描用的大卫石膏像。他用力将火气吞回肚里,说“当着龙母和祖上太板斧,俺不跟你吵!”
他调头就走。米秀秀眼眶子红着,泪水往里聚着:“你……”她暴叫一声,泼了性子,撒气般地抓起两个泡脏的画框子,朝他背砸去。铝合金框子撞在门上,弹回來,撞在墙上太板斧上。“轰”一声,太板斧掉下來,叽叽噜噜地砸倒了石膏像。“哐”一声,“大卫”的脑袋击在水磨地板上,炸成碎片片,狼烟四起。
“啊?”赵小乐扭头就傻了眼,恼着脸子扑过來,骂道:“造孽呀!”米秀秀也慌口慌心地吓白了脸,她被扑來的赵小乐恶摇了几下,抡倒了,跌在地上。赵小乐丢了魂儿似的跪在地上,捧起太板斧;一撅一撅地磕头,喉咙里嘶搅着一片营营嗡嗡的声音。米秀秀不明白跌落的太板斧竟活活糟蹋了一条硬汉子。
米秀秀耸着柔婉的肩膀哭了。
受赵老巩的感染,赵小乐比别人更信太板斧,他觉得他能独闯海流子,就是太板斧保佑的。他急三火四地叫來了老爹。赵老巩气白了脸,又不好说米秀秀他神神鬼鬼地在画室折腾了一阵儿,便道出两条破法儿:一是在地上泼上鲜鱼血,另外给砸太板斧的女人喝碗童子尿。赵小乐终于网上一条鲜鱼來,进家便拿刀砍了鱼头,将紫红紫红的鱼血星星点点地泼在地上。赵小乐说:
“秀秀,跪下,给太板斧磕头!”
“俺不跪!”米秀秀整理着画布。
“为啥?”
“俺不信神!”
“你……”赵小乐恼成一张猴腚脸。“小样儿的,不跪就不跪吧,那碗童子尿得给俺喝!”他磕完头,就把米秀秀叫到屋里,捧上一碗黄澄澄的童子尿,映着纷乱浊钝的散淡日子。
“这是啥?”米秀秀脸阴得要下雨。
“破灾的童子尿!挺难找的呢!”
“俺不喝!”
“不喝不中!”
“就不喝!”
赵小乐像得鸡爪风似的胡抖了:“不知好赖,俺是给你避邪免灾呢!算俺求你啦!”
“避啥邪?都是迷信!你真是愚昧,爹老了信歪信邪,你年纪轻轻,也信这……告诉你,不要给脸上天!也请你尊重俺,把尿泼掉!”米秀秀于执拗中透出冷辣來了。
一股浑血撞得赵小乐心壁发震,吼道“俺不懂那歪理儿,让你喝,就是尊重你!”
“少给俺贫!”
赵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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