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这一折腾,身子骨弱,这些钱多买些鱼啊肉哇,补补身子。田里的活儿多让大哥他们干,人一老,添病不去病啊!咱家啥是福?你们二老硬硬朗朗的,我哥三儿有福啦。他说话时有些口吃。一句话,便父母的鼻梁酸酸的。法院的人说來就來了。那些受灾的户都集中在梁罗锅家里。农民们一见法院來人了,就又哭天抹泪的。梁罗锅喝住他们,哭啥?都省几滴猫尿吧,我儿子说啦,法院是依法办事,并不是会哭的娃儿有奶吃!
每天清晨,日头还沒有出來,红星轧钢厂就很热闹了。上早班的工人走进车间,替下夜班的人们。人们笑着骂着。荣汉俊也很早來到厂里,宽大而结实的后背对着厂门儿,从这里可以望见正在护建的六号转炉和轧钢车间。他看着转炉很像一个巨人的背景。他近來沒出远门儿,常常到钢厂里來,鲍真和荣荣开荒的事过问就少了!几天不见鲍真还怪想的。在轧钢厂放过长假重新开工以來,又被评为全县十佳明星乡镇企业,荣汉俊对钢厂真的上心了。他知道蝙蝠乡农工商总经理的头衔是虚的,他的根基在钢厂。当年的小铁匠炉,变成了总投资3个亿规模的企业。建筑钢材走俏那几年,荣汉俊是蝙蝠乡的大红人儿,镇领导和七大姑八大姨们,天天找他批低价钢材,他被追得满街躲。他见了人,就像老鼠见了猫。成事儿了,谁都想吃一嘴。前前后后才几年,市场经济与宏观调控,就让他和火爆的红星轧钢厂一夜之间冷落下來。那时,他曾经帮助扶贫建起的小钢厂更惨,冒几天的烟儿,就像废垃圾一样成了历史。别人欠他的债,他也欠别人的债,每天都有要债的堵上门來,正常的生活秩序全被打乱了,他还是满街躲人。走在大街上,他还有一种老鼠的感觉。他怎么会成为过街老鼠了呢?他的脑海里常常出现一双老鼠的红眼睛。这些眼睛能吃人,说不定哪一天这东西就会把人吃了。
这样想多了,荣汉俊就不在乎啥了。
他经常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他是个乐天派。这个世界可怕可恼的事情太多了。他不再怀疑哪个角落还藏着啥隐秘的故事。虱子多了不咬,帐多了不愁,起初绷紧的脸才露出一丝笑容。每人在倒霉时总是巴望着好。荣汉俊也有自己的算盘。他在轧钢行业低谷时,还要不断投入,他推算着好形势的到來。当年他喊出“船小好调头”的口号,在全县叫得挺响,后來眼瞅着不行了,上了规模,他嘴里的口号又变了,变成“船大顶风浪”。他总是有理的。他的女秘书金鱼儿曾一度崇拜他,说他有非凡的预言能力。整顿,争取,再整顿,这样十分耐心地等待了4个年头,年都快过去了,金鱼儿也沒能看到荣支书预言的到來。这种带有神秘色彩的崇拜慢慢消失了,随之而來的是对粗俗的厌恶。金鱼儿是过去是镇文化站演员,跟荣汉俊好上了,她盯着荣汉俊手里的权和钱。她钻了荣汉俊婚姻的空子,荣汉俊不能把姚來香弄走,也不能把鲍月芝娶进來,使荣汉俊很绝望,金鱼儿就成了他的秘书和地下老婆。
那是个初秋的早晨,荣汉俊亲自到城里,将几位国营大钢厂退休的工程师高薪请到厂里來,在蝙蝠乡上起不小的震动。专家的到來,并沒有挽救红星轧钢厂。上个月,连工资都不能按时发给人家,专家们悄悄撤了。躲债的情形,却使荣汉俊赢得了一段无奈的闲暇。打麻将、跳舞、桑拿、打野兔子,他在短时间里都学会了。他还学了气功,渐渐练就了打坐入定的功夫。练得他竟得了骨质增生病,压迫了神经,疼得鬼叫。轧钢厂这个烂摊子,小事小情压得他沒功了,他时常对着镜子问自己,你是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蝙蝠乡是你的江山吗?荣汉俊想把握蝙蝠乡,却沒能把握住自己,蝙蝠乡在他眼里就是一位被男人搞烂了的**。
荣支书,图纸出來了,资金到了吗?业务副厂长荣汉林问。他总是以要钱的身份出现在荣汉俊面前。
荣汉俊说,这资金得去珠海要帐回來解决,你们先干吧。他又一竿子支南方去了。
荣汉林叹了一口气,心情变得沉重,珠海方面是省油灯吗?人家就乖乖给你钱?
荣汉俊告诉荣汉林这回有八成把握。
荣汉林不知道荣汉俊葫芦里卖的啥药。他越发看不透大哥汉俊了。他从青松岭带着家眷回到蝙蝠乡,开始跟着大哥做皮包,后來进了钢厂,在钢厂他是红人,谁见了都怕他,可在大哥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总也直不起腰杆來。他觉得欠大哥的!大哥跟姚來香不死不活的婚姻也许就是他造成的。他悄悄问荣汉俊是不是背地干啥非法的事情呢?
荣汉俊摇头说,沒有。都他妈成被告了,还敢惹乱子?哼,这年头,哪儿都是法,又哪儿都沒法!
荣汉林问他,你这阵儿为啥总是鬼鬼祟祟的,荣汉俊说躲债就跟做贼一样,每天抛头露面的,我去哪儿找钱啊?
荣汉林觉得荣汉俊有道理。债是得躲,尽管躲不过去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现在要债的人急红眼,招子都使出花儿來了。汉俊躲债时,镇上曾一度传言荣汉俊在震里嫖娼被抓了,罚了款又放出來。后來荣汉俊就让女秘书金鱼儿给他辟谣。金鱼儿也够贱的,大姑娘家愣是说荣支书沒嫖娼,说是找荣支书要帐的业户嫖娼被抓。金鱼儿与荣汉俊去公安局给业户说情救出业户之后,就还了那笔欠债。人啊,怎么七传八说的成了荣支书嫖娼啦?荣汉俊不在乎这些。这年头,把这些都看淡了,唯有钱紧紧地拽紧了每个人的神经。荣汉俊认为,围绕着钱,一切都可能发生。三角债的魔鬼链上就像人兽的**。荣汉俊感觉近來得了病,浑身虚火上升,怕是汗气压住血气了。也许是喝酒所致。他说喝酒可以办大事,酒杯可以抢出国。酒肉穿肠过,往日的忧愁不往心里搁。他不愿让厂里人看出他萎顿病态的样子,他撑着强悍出现在厂里。特别是在这困难时期,别人都盯着他。
荣汉俊不再理荣汉林,破例走到车间的炉火旁,干了一阵子活儿,直干得大汗淋漓,才到办公室喝金鱼儿沏好的热茶。金鱼儿知道他喝茶的习惯。
十点钟开班组长会。人们陆陆续续地來了。荣汉俊抹着额头的热汗说,眼下,有人造谣说,红星轧钢厂是大掌柜摔算盘完啦。我荣汉俊不信这套邪,我们完了,上级能评咱“十佳”企业明星?在蝙蝠乡,闹六糟儿还是咱的龙头。还有人说,红星轧钢厂只有与大厂联营才有出路,我也不信。咱别看见和尚喊姐夫乱认亲!谁也靠不住,就靠我们自己干。想当初创业,那多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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