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上,荣汉俊从新婚那一天起,白蝙蝠作乱,使姚来香扎了他一剪刀,他就害怕这个女人了。姚来香生活还很讲究,天天洗屁股洗脚,不洗不让上床。荣汉俊不想洗的时候,就招来女人的冷脊背。慢慢地他回到家也是冷淡得很,迟迟不肯近前,往日那坚硬无比的阳物也变得软塌塌的,像一棵霉烂了的黄瓜条。每天从地里收工回家,他都到井边洗一边身子,害怕姚来香闻到他身上的汗味。为了躲避媳妇姚来香,他常常背着一袋子干粮到地里干活,午饭都不回家吃,鲍三爷派的活他干,没派的活也干了,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翻地,种地,割麦,砍草,浇水,简直成了一台机器。
荣汉俊的这番傻干,得到了鲍三爷的表扬。精明的鲍三爷却不知道内情,荣汉俊是为了躲避姚来香,同时也是想见到鲍月芝。见了鲍月芝干什么?荣汉俊也说不上来,就是一门心思地想见她。看见了这个并不漂亮的姑娘,荣汉俊的眼睛就闪光如燃了的旺火。
这一年麦子刚刚打晒完毕,荣汉俊负责在碾压得光洁平整的打麦场上晾晒新麦,赶在雨前把麦子归仓把秋庄稼点种在土地里。可是骄阳似火,日光像火炭一样烧在人的脸上,打麦场上到处都能闻见黄灿灿的焦糊气息。荣汉俊指挥一群姑娘和小媳妇们夜战,目光瞄着鲍月芝的影子,根本没有在意荣爷和梁丙奎出现。炊烟把村庄罩住了,麦场上很暗,卸了套儿的驴在麦场上打了个滚儿,沾着尿腥的麦粒儿啪啪地蹦了起来。这一天闷热,姚来香却抱着孩子在院里扇蒲扇,荣爷拄着拐杖遛达出来,碰见打麦场的灯下围着纳凉的人们,群群股股,蚂蚁般地围着梁丙奎老汉说话。梁丙奎也有五十岁了,走路也是高腿低脚了,脸上的皱纹更是沟壑密布,讲话的嗓门也不是很高,但是荣爷很远就听见那老东西得意忘形的声音。荣爷为儿子荣汉俊得到队长鲍三爷的赏识而自豪,可他听见梁丙奎的话就马上蔫了。他听见梁老爷子吹嘘自己的二儿子梁恩华复员专业到了县城,进了县革命委员会当了干事。过几天就坐着县委书记的吉普车回家来了。乡亲们跟着庆贺,鼓掌,荣爷却觉得有一块石头哐咚一声砸在心上,那一刻,荣爷浑身颤抖了一下,吃力地转身走了。梁丙奎知道荣爷过来了,故意把嗓子放亮堂一些,说蝙蝠乡的乡亲们有个大事小情的,就到县城找我的二儿子梁恩华。梁丙奎歪了一眼荣爷,用鼻子哼了一下。荣爷使劲“呸!”了一声走了,把路走得叮咚山响,看也不看梁丙奎一眼。他砸着拐杖回到家里,独自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一下嘴,腮紧紧一缩,酒就咕咚咽了,酒沫子从胡须上流下来,直流到裤腰上去。天气本来就热,加上灌了一肚子烧酒,荣爷晃晃悠悠地坐在门口,有失体面地敲响了梆子,梆子声愈加频繁地敲响,被酒淹粗的破锣嗓吆喝得格外洪亮,喊讲古经了讲古经喽!人们好奇地围了过来,以往人们常听荣爷讲打仗的故事,听得耳朵塞得满满的。今夜荣爷顶着酒劲说起了自己吃掉白蝙蝠的事情,使村人惊讶万分,在蝙蝠乡有幸吃着千年白蝙蝠的人寥寥无几,荣爷掰着手指头点出了五个,五个人都是寿星佬,最短的活到九十三岁,最长的活到一百二十岁,鲍三爷的侄子夸奖说荣爷也要长命百岁了。得到这样的祝福,荣爷心里极为受用,他想这样的机遇梁丙奎老家伙没有碰着吧?然后就笑了笑,他的笑声里出现少有的慈祥,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白蝙蝠的传说和蝙蝠乡的历史一样悠久。吃了白蝙蝠的寿星佬却没有任何记载,荣爷让身边的高中毕业生做这个事情。高中生搞不清这些寿星佬与蝙蝠乡有什么联系,这样就可以跟镇史相连接了。荣爷记得传说蝙蝠乡被大火毁灭过一次,那是一场天火,伏天流火的日子里,半夜里坐槐寺先烧了起来,全乡人都出来救火,火焰烧红了天空的时刻,附近的稻地镇、古井村、风台庄、望马绳村、田庄户、刘家堡都有人赶来救火,可是已经晚了。除了燃烧的声音,人们还能听到一种杂杂沓沓、无头无尾的嗡嗡声传到镇子外边。人死了大半,猪马牛羊都烧焦了,小镇从此在冀东平原上抹掉了!乌鸦随着浓烟飞到空中,没有发现白蝙蝠飞舞。蝙蝠群的出现是在麒麟、凤凰在这里聚会之后,蝙蝠乡在一片废墟中重新建设起来。原先的蝙蝠乡到底是个啥模样?如今谁都说不出来了,听说古镇先燃火的坐槐寺主持先曾法师留下一张地图,这是一张旧蝙蝠乡的概貌图,先曾法师死前无意传到民间。先曾法师在那场天火里与坐槐寺同归于尽,法师坐化了,大火过去之后人们清理寺庙废墟,竟然发现先曾法师坐化的地方藏着三颗舍利,人们当即就跪下了。传说有先曾法师的舍利护佑,蝙蝠乡定能平安呈祥了!蝙蝠乡最先发现白蝙蝠的竟然是在坐槐寺,看来白蝙蝠的显现与先曾法师的舍利有关。吉祥的白蝙蝠走进蝙蝠乡人民的心中,便永远也无法忘记了。看过图纸的老人们说,这是一块方型古镇,青砖青瓦,雕梁画栋,典型北方古建筑。可是看过古镇的风水先生测算,此地属龙凤地,古镇形状必须方型,当时小镇开了东门往外扩建成长方形,必然招致灭顶之灾,唯有蝙蝠到来方能逢凶化吉。荣爷掐算,前年先旱后涝,也许就是蝙蝠乡又呈长方形了。在乡里人逃荒的日子,荣爷空着肚子拄着拐杖沿小镇转了一圈,凭他一瘸一拐的步伐丈量,还看不出特别走形儿的迹象来。可是这鬼日子却是磕磕绊绊,不见风调,也不见雨顺。老人不知道蝙蝠乡的鼎盛时期是啥模样,但他心里只是盼望着蝙蝠乡的人都能吃饱饭!
荣爷谈古论今忧国忧民的故事,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内力把大伙的神志吸走,让人听得痴痴迷迷。可是就在夜里十点左右,坐槐寺附近的打麦场上着火了。
这一次不是天火,火是从打麦场的麦秸垛里燃起的,有人吸烟走了火。荣汉俊一直感觉今晚不妙,可是跟同辈人的打诨调笑,却把心里隐伏着的危机掩饰起来。他看见火苗的时候,正赶上鲍三爷叼着烟袋到这里检查工作。鲍三爷刚刚走到寺庙门口,就有人跑来惊惶地喊,队长,麦子!鲍三爷以为这小伙子是学电影《地雷站》的台词跟他开玩笑,当他看见呼呼猛窜的火苗,心马上就提了起来。混乱中人影蹿动,荣汉俊率先扑进火海里是奔鲍月芝去的,着火的时候鲍月芝正跟几个妇女往麦秸垛上码麦秸,火没烧着她的脸和头发,但是浓烟呛得她们东倒西歪。当他抱起鲍月芝绵软的身子,火苗烧着了他脸、头发和胳膊。他把鲍月芝抱到麦场外面,鲍三爷着实感动了一下,见到女儿被荣汉俊摇醒了,鲍三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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