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掌大雪压青松,青松矮且挫
阿婆一句话刚说完,二楼昏暗暗的楼层里,四对镭射灯一样的眼齐刷刷瞪向土窗边的男人。
男人的两只壮手在胸前小幅度急摇,“不是我不是我!我是人!”
青狐扎马步似的直指他,“脚正不怕鞋歪!你能证明你是人吗?”
“啊?”男人不解,“怎么证明?”
青狐收回脚,一脸理所当然地笑,“□啊。”
“啊?”男人更困惑了,“为什么?”
“是人都得□!”青狐摸着下巴得意地笑,“勾践还□呢!别人也都□种出来的庄稼!”
“别听他胡说!什么屎不屎的!”陈霁一拳砸在青狐后脑勺上,将他拖回自己身边,冲那已经被唬懵了的男人客气笑道:“要不……你吃泥巴试试?”
“噗!”缩在一旁的陈净隐埋头偷笑,被身边的林岳白不客气地剜了一眼。
“哈哈!不是他!他和陈小哥一样,也是从山上不小心滚到我屋后头的!这几天一直留在这边照顾我!”阿婆佝着背坐在藤椅上,一张脸笑得全是褶子,“村人以为我家闹鬼,说的是我老伴。”
“您老伴?”陈净隐倒不生疏,一听有故事,立即搬了把凳子往阿婆面前一坐,撑着下巴兴致极浓地瞪大眼。
“我这辈子没结过婚,只年轻时候和山里来的一男人处过几年,我们虽然没领证,却也是相亲相爱,比寻常夫妻还要和睦幸福,可那男人毕竟来历不明,为了这事,我和家里闹翻搬出来在这儿建了这栋房子,我们又守了十多年,直到后来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阿婆絮絮叨叨地说:“这才在某一个夜里,趁我睡着了,他离家出走,此后再没出现过。”
“诶?他为什么呆不下去?”陈净隐支着下巴问得认真,“你们不是很幸福吗?”
阿婆摸摸陈净隐的一头短寸,笑容里带着被岁月湮没的沧桑,“因为他明明和我过了二十年,却一点也没有变老啊。”
此话一出,听众们恍然大悟。
阿婆倒显出释怀的轻松神色,笑道:“我一天一天变老,他却犹如二十年前初见那会儿,英俊倜傥,眉目如画……呵,他只要往那一站,外头的人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闲言碎语总是避免不了的,到最后,乡人统一口径,纷纷指责他是鬼,而我,自然也成了他们口中的鬼婆婆。”
“既然那个人因为受不了舆论压力离您而去,您又为什么十年如一日地守在这里呢?”陈净隐颇为不忿。
“当然是因为我很不高兴啊!”阿婆哈哈笑,“我要等他回来,然后亲口问问他,他为什么不问问我是否在意他是人是鬼,就这么擅自做主把我抛弃掉。”
“婆婆……”陈净隐还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的陈霁打断。
“您上山找过他吗?”她问,声音略显低沉,不似平日漫不经心的轻忽。
阿婆点点头,“我每天都要上山转悠,就是想着能不能再遇见他,可惜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这个始乱终弃死没良心的坏蛋,我每天都要诅咒他喝凉水塞到牙缝……呵……”阿婆抱怨到后头,自己也忍俊不禁起来。
“您想见到他吗?”陈霁问道。
“废话!”阿婆掷地有声地笑,“要不然我为什么把这弄得黑不溜秋,整天装神弄鬼?为的就是和那些要赶我走的拆迁队较劲,家被他们拆了,那混蛋要是良心发现要回来,可上哪找我哟?”
陈霁垂下脑袋,让人瞧不清她的表情,“或许我可以帮您找到他。”
青狐走到陈霁身边,低头看她,“青青……”
他们自身早已烦恼不断,陈霁的性子也从不曾乐衷于热闹与助人,此番忽然主动提出要帮忙,着实让青狐吃了一惊。
阿婆震惊地抬起头,仔细打量陈霁,“你说真的?”
陈霁点点头,“我会尽力。”
陈霁这个人平时不说话,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要做到,她的性格里有大而化之的任性随意,也有决不妥协的倔强执着,这些成分的转换往往取决于她的心情。
一种随遇而安却偏不随波逐流的心情。
青狐陪着陈霁往山上走,陈净隐主动请缨留在宅子里,林岳白厌恶一切体力活动,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肯爬山,便也留在阿婆身边。
分别前,陈净隐悄悄拉住陈霁的衣袖,低声说道:“姑姑,我先前听阿婆说,这房子被切断电线水管多日,那些拆迁队是想逼迫阿婆自己投降,可奇怪的是,每天夜里房子厨房的水桶总会自动填满,就连菜篮子里的食物也源源不断变化出来,阿婆也是因此才能坚持至今!我怀疑……”
“嘘。”陈霁瞥一眼二楼土窗边正俯视他们的陌生男子,沉声叮嘱道:“小心那个男人。”
陈净隐点点头,表示明白。
上山的路既有水泥砌出来的环山公路,又有农人修剪出来的林间小径,可陈霁偏偏谁也不选,专挑那些无路可走的密林矮丛,又急又快地往上爬,她的体力不好,没爬几步便开始气喘吁吁。
青狐看着她后背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心疼道:“青青,我背你吧。”
陈霁正要伸手去攀一根树枝,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手劲一松,树枝上的粗糙树皮立即在她虎口处划出数道血丝,“嘶!”
“怎么了?”青狐上前一步,就要去抓她的手查看伤势,陈霁却将手往后缩回,扭头不看他。
青狐抓抓头发,急道:“你从刚才开始就在生气,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陈霁还是不理他,她用左手包住右手,踩着石头继续往上走。
“青青!”青狐跟上去,围着她打转,“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陈霁伸手推开他,眉头微蹙,“你没做错什么,我只是在迁怒。”
“啊?”青狐懵了,“意思就是,我躺着也中枪了吗?”
他的表情过于无辜,任何人看了都不免心软。
陈霁低低叹一口气,越过他往上走,只是脚步慢了下来,青狐跟在她身后,不言不语地一起爬山。
山林很深,在大半还未开发的自然地界里,沟谷纵横错落,未知的小道与蔓长的植物将空间分割成捉摸不透的深暗领域,在没有任何通讯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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