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乘客中哪位又要遭殃。
趁着吃饭的闲暇,随车伙伴拉出来一条水管,接通水龙头,将车子从里到外,冲刷了一遍。Y次客车洗去满面风尘,居然透出八成新。乘客们上车之时,都狠狠的瞪了车顶上那笼子里的一群孬狗,恨不得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宰了。狗儿全不知惧,只知饥饿的“汪汪”乱吠。
先前吵架的小伙子一口唾液啐去,恶声恶气地骂道:“我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看你还叫不叫得出来。”狗类不知被人类扒了多少次皮,吃了多少次肉,这夜终于万报还一报,骑在人类头上撒了一泡尿,就遭到这样诅咒,倒是无人鸣冤,至于是不是无狗鸣冤,不得而知。
车厢里污亵已除,空气清新。想来同是天涯沦落人,有了知遇之感,躺在铺位上后,那些打工妹就唧唧喳喳地攀谈起来,无非是用那难度级数不低于梵语的X城方言问对方父系氏族,母系氏族,家庭出身,在深职业之类。谈时拿出各自携带的水果,甜点,赠送对方。车厢里满是欢声笑语,瓜果飘香。尤其是那对恋人,此刻蜜如胶漆,两匹汗血宝马都拉不开,可见在考场上,一加一等于二;在战场上,一加一等于零;在情场上,一加一等于一。
方圆将精神打点起,透过玻璃眺望着这座首次光临的广东城市。有句在打工族中流传的话叫“广东到,路灯照。”不知是广东人憎恶黑暗,还是需要光明,广东省境内的国道两侧路灯设施出名的齐全,完备,照耀着一分两片的宽敞水泥路。凌晨四点,兀自车辆繁忙,带着一路风尘与Y次客车擦肩而过。
远处,现出城市魁伟的身形,万家灯火密如除夕夜的烟花,跟着杂七杂八的收费站,穿山隧道,立交桥也多起来,使得Y次客车时而开开停停,时而耗子穿洞,时而腾云驾雾。方圆兴趣之至,数起路经多少收费站,穿山隧道,立交桥来,数到第五个收费站,第八个穿山隧道,第十五座立交桥时,太阳从东边的山头缓缓爬上来,脸还是酡红色的,仿佛昨夜酩酊大醉,今晨睡眼惺忪的模样,慢慢腾腾,吞吞吐吐地以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态露面,仿佛新婚夜的娘子。到太阳毕露无遗时,Y次客车已深入广州腹地。
刚才还仿佛是诗人歌颂中不着边际的海市蜃楼,此刻却如此的贴近,几乎能与方圆面对面的交流。Y次客车驶上天河立交,方圆顿时有“一览众山小”的奇妙感觉。两侧林立着擦肩摩背的摩天大楼,遍布着装修豪华的花园别墅。中信大厦英姿飒爽,直插云霄;天河大厦昂首挺胸,气势恢弘;金泽大厦坐北朝南,气吞山河。东风公园绿草如茵,繁花似锦;黄花岗公园雕塑云集,栩栩如生。由于是清晨,还不见繁华景象,只有几位园丁在修剪道路中央的花卉,几位清洁工在打扫大脖子树下的落叶。广州,此刻如一只酣睡的雄狮,也许只待大教堂的巨钟敲响八点整,它就会苏醒,奋飞经济。
此刻,用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情来比喻方圆都是鹅毛之轻。土生土长在X城的他曾经饶有兴趣地将省城逛了一圈,得到的结论是地域上用自行车只需半个钟头,共有五家国有银行,六家大型商场,三家农贸市场,一家三星级宾馆,全市最高的建筑,是市政府对面的科技大厦,仅十二层。而此刻驰骋在这中国经济前列的羊城,这一些数据是多么的寒碜。羊城几乎是五步一商场,百米一宾馆,千米一大厦。
对着这样人类奇迹般的景象,最不屑谈政治,经济的方圆也无法平静了,一股强烈的新鲜感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使他感到视欲空前的高涨,他任南方金黄色,温熙的阳光洒在身上,脸上,支颐睁眼仰望着逝去的和迎面来的一幢幢仿佛雕刻家的艺术品般的建筑,第一次察觉科技的力量这么强大,而自己所溺爱的文学,诗词之类似乎与这些完全不着边际。他隐隐有种预感,也许自己要与这片热土结下不解之缘,这美丽新世界将改变自己的人生以及思想。
也许因为珠江三角洲与故乡对于打工族来说,前者好比是新娘的婆家,后者是娘家,所以一进入这片热土,她们就显得异常兴奋,神采飞扬。尤其是那些打工妹们,欢腾的像麻雀,不停的谈论着一个接一个方圆从未接触过的话题,身体也不歇着,用指尖指指点点,说话如数家珍:“我曾在那家公司做过拉长,喏,招牌是‘星辉实业’的那家。”“瞧那幢黄澄澄的像金子打造成的大厦,那是金阳大厦,我在里面作过打字员哩。”“看见那幢像翡翠一样绿的高楼了么?那是水晶大厦,第九层‘力格电子’的经理可是我哥呢”“还有‘新一佳’百货,那可是世界五百强,我在里面做过收银员。”
方圆瞧着这群洋溢着青春气息,活力四射的女孩,怔了许久,猛然发觉在她们面前,自己竟是这样的消极,颓废。在她们看来,南下打工已是一种自然享受,一段愉快旅程;而在自己看来,却举轻若重,成了苦难历程的开始。望着那一张张苹果般红扑扑的脸蛋,方圆第一次发现,这些打工妹竟是如此的活泼,可爱,同时也反省到在自己的意识观念里,打工妹的形象是无知和乏味的替身是多么的自以为是,荒诞可笑。
右侧邻座一个碎发青年打招呼说:“喂,你刚出来吧?”方圆一愕,张大嘴说:“你……同我说话?”碎发说:“是啊。”方圆说:“你怎么知道我刚出来,我脸上又没戳着毕业生的钢印。”碎发笑说:“凭你这一身穿着呗。穿这样运动装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大公司的老总,这么穿说是厌倦潮流,回归自然;另一种就是学生,这么穿说是艰苦朴素,纪律严明。只有像我们这样的打工仔,才是最自由的,职业装,休闲服,牛仔裤,袋袋裤,怎么舒服,怎么好看就怎么穿。喏,瞧那位,”说着一指“白雪公主”:“这就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实例。”
后座一个平头青年插嘴说:“奥,如果你们公司那样的话,我可羡慕你。我们老板可不这么想,他说那样是随波逐流,仪态不端。为了整顿形象,树立企业文化,于是发放工衣,特别要命的是包括工裤,全套完整。然后强制执行,不穿工衣不准入厂,结果还闹了个笑话。刚开始还好,大家一丝不苟的穿着,过了一段时间,胖妹肥婆还好,那些身材苗条,凹凸到位的靓妹可受不了那肥的像布袋,厚的像牛皮,怕是仙鹤神针都扎不破的工裤了,于是舍文化取风化,牛仔裤,喇叭裤,袋袋裤再度复兴,风靡工厂,气势不可阻挡。老板气急败坏,在周初早会上发言道:“某些女工,违反厂规,只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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