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维以永伤
隔壁屋子里传来桂大婶和两个女儿安稳的酣眠声。为了免得惹人怀疑，少陵也把自己屋子中的灯火吹熄，做出屋中人已睡去的假象。
借着不凡的目力，他继续读着纸上的文字。初蓉在黑暗中看得并不清楚，加之也没有好学勤奋到可以和自己过不去，想不通的问题早就全甩给少陵。
少陵把初蓉没看明白的地方琢磨了几回，有了些领悟便给初蓉讲解。
“这里说的是凝意为形的要领。不是我们一开始认为的用法力直接幻化出身体，而是让幻影逐渐清晰，越发接近实体。我看初蓉现在的身形还有点模糊，现在的目标应该是令影像更加清晰真实。”
“嗯！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初蓉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这个事情我努力努力，慢慢会有进步。”
她此言一出，少陵像是如释重负：“那样最好。”
黑暗之中，初蓉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但是听声音，平静之下却难掩那一点欢欣鼓舞。
有时候，初蓉觉得，少陵如此在乎自己修炼身体，其关怀程度远远超过一个剑手对自己长剑中寄宿的鬼魂该有的正常态度。这么固执，这么执着，真是让人困惑。
也让人温暖。
既然小陵把她当作一个重要的人，那自己好好修炼一下，或是表达一下认真修炼的决心，至少还能哄着他高兴嘛。
她站起来，心念微动，面前的两张纸就乖乖的自己卷好，落在了桌面上。初蓉作活动筋骨状，说道：“已经这个时候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好了。不过小陵，我素来知道你念书好，却没想到是这么的好。”
“过奖了。”
初蓉摆摆手：“一点都不过！”她把一床被褥轻轻放到地上，还如上次那样，自己睡床板的同时，允许少陵打个地铺。“小陵，你书念得这么好，你的老师一定很疼你吧？”
“……”少陵沉吟一下，客观中正的说道：“老师传我技艺，尽心尽力。”
初蓉坐在床板上，晃荡着双腿，不屑道：“我不是说尽心与否。要说尽心，我们太学里的先生为了逼我们上进，可算得上穷追猛打，恨不得每天提着棍棒来讲课。若说尽心，无人可比。但是这不叫疼爱呀！我的意思是：你的老师一定把你当心肝一样宝贝着，是吧？”
少陵收拾被褥的手一顿。他低头想了想，问道：“就是说，像青羽国主和夫人对初蓉一样？”
初蓉思索片刻，说：“差不多吧。他们可能对我感情更复杂，属于爱恨交织那种。但是小陵你确实优秀，你的老师似乎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少陵没有回答，只是一笑，颇有些感慨的说道：“那可能是，我不及初蓉招人喜欢吧。其实，我有时候倒觉得，初蓉和太学中的各位先生虽然看起来势如水火，可事实上感情却很好，不然太学中的生活怎会那么活泼有趣？”
“活泼有趣？”初蓉咋舌，她撇了撇嘴：“等你被你的老师追着满院子跑的时候，你再跟我说这话吧！”
她坐在床沿上想了一会，觉得不对劲：“小陵，难道你这么好，也不讨老师的喜欢？……难道你们老师比较特别，喜欢我们太学里的这种学生？”
“……”少陵想了一下，觉得点头也不对，摇头也不对，于是不理会初蓉的问题。他躺在铺好的被褥上，双手枕在脑后，低声说：“只是我还不够好而已。”
自打李初蓉从剑中被放出来，她所知道的少陵都是严谨守礼的，就算是睡个觉都要睡得端庄持重。他刚才那般神态，虽然潇洒，但于他而言，实在算是放肆。
初蓉在看傻之余，也意识到，小陵在他老师这方面，可能是真的有点心事。
早年间，她还在青羽王宫中乐得没心没肺的时候，每每和小颜挤在一床被子里，互诉小女孩家的心事。若对方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秘密，另一人便会死皮赖脸的软磨硬泡，直至得到真相。
如今，正是发挥这种精神的时刻。她跳下床，蹦达到少陵身边。
少陵一个激灵，坐起来想要避开。但是想到初蓉只是魂魄，两人虽然性别不同，可实在没有什么嫌疑好避。于是便盘起膝，郑重的问道：“初蓉有事吗？”
初蓉也坐在地上，讪讪一笑：“小陵，来，说说嘛。咱们都这么熟了。你的老师究竟看你哪里不顺眼？你也知道我招人喜欢，那么我总有资格指点你一下，看怎么帮你变得更可爱嘛。来来来，快说嘛！”
“……”少陵扶着额头，笑着叹了一口气。
微笑的一点点笑意渐渐转得单薄，他望着窗缝中透入的淡淡月光说道：“我是老师的第二个弟子，第一位，初蓉听了要冷静点，是千陌公子。那是他倾尽心力培养的学生。”
“是他……”初蓉瞪圆了眼睛，她咬咬牙，忍住被那个名字引出的悲愤，吸了几口气，说道：“可是，千陌他轻起战端，残忍杀戮；可小陵你又善良又义气，很有仁君风范。……才能方面，我不知道怎么评断，可是要说心地，你们两人高下立判。如果是我的话，不管怎么说，一定是更喜欢你呀！”
更喜欢他……少陵忍不住看看初蓉，见她眼神十分认真，也只是坦然的一笑：“那是初蓉的想法，别人，不一定这么想。老师的希望是培养出一个合格的一国之君，但是在天炎人的眼中，我没有那么高强的法力，武艺也不如千陌精湛，说到功绩，更加不值一提。我……大概还不够威严和强大。”
“那些东西……”初蓉皱着眉摇头。
“根本不算什么，是吧？”少陵接口，继续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些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初蓉很自然的问下去：“那，放在心上的是什么？”
少陵迟疑了很久，都没有回答。
初蓉低头，虽然屋内光线灰暗，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少陵浑身上下都透出不安和烦恼的气息。她双臂交叉在胸前，忿忿不平道：“上次我没有告诉你知晓千陌就是一切祸源，你当时那么生气；现在你有事不告诉我，那我也生气了！”
少陵淡淡扫她一样，扬眉道：“我那时有多生气？”
“……”初蓉一时语塞：人家小陵当时确实没有怎么生气，顶多只是对她有点无可奈何的感觉。这么一比，她也没道理在这里同小陵耍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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